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顾衍和苏皖聊得十分尽兴，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惋惜。
因为顾衍也是A大毕业，三人因为是校友距离再一次被拉近。几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店门口。
将近九点，道路上依旧车水马龙，路人的谈笑声，初秋渐渐的风声都宛如仙子的衣袖拂去了纪疏桐心里最后一丝疲惫。
“纪学妹，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咱们可说好了，这次是我作为朋友的宴请。可别再说要给我饭钱，多伤学长的心啊。”
顾衍嘴角噙着笑，说出的话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没几句就把纪疏桐的客气话怼得哑口无言。
纪疏桐感受到顾衍态度的强硬，也不好再说，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下次来带点礼物，总不好白吃白喝。
而此时的温叙白像成了旁人，嘴边是淡淡的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几人道别。
暖黄的灯光打在纪疏桐身上，发丝也被灯光染成了金色，她温柔地笑，两肩也不再僵硬着，随着她的笑放松下来。
道完别，纪疏桐正想和闺蜜离开。
“纪工，能否和我借一步说话？”温叙白叫住了她。
纪疏桐回过头，正好看到了温叙白眼中一闪而过的柔情，她歪了头，心里疑惑自己应该是看错了，抬脚向着温叙白走去。
“温总，是工作上还有事交代嘛？”
温叙白看着女孩拘谨客气的样子，不免想起她和顾衍谈笑时娇羞的模样，咬着牙，眯起眼睛，开口道：“纪工还叫我温总未免太过客气了，下班后的时间我可不想继续当温总。不如叫我叙白，我叫你小桐，你觉得如何？”
叙白？！纪疏桐猛然瞪大了眼睛，嘴角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这，恐怕不合适吧…我…”
温叙白凝视着她，宛如看着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娇花，因为为难而缓缓低下了头，那说话的声音，恰似蚊蝇低语，断断续续，却还是如春风般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捉弄她，实在是恶趣味十足，宛如一只狡黠的狐狸。然而，曾经令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却在看到她与顾衍谈笑风生的刹那间，如同一座不堪一击的沙堡般土崩瓦解。此刻，他心中暗自思忖，或许自己应该更加主动一些，因为他实在不愿看到她与他人相爱。
“纪工，我想我们不仅能在工作上相投，在生活中也能做朋友，你的过分客气和拘谨让我很受伤。”
纪疏桐没想到温叙白竟然想和自己做朋友，本来应该是普通的上下级，更何况这人初见时还如此贬低自己。即使他后面态度诚恳道了歉，纪疏桐依旧把他当成难搞的甲方。
温叙白太强大，太耀眼，也太……危险。靠近他，她怕自己会不自觉地依赖，会暴露所有的不堪和脆弱，最终只会换来更深的难堪和伤害。
她早己习惯用厚厚的壳保护自己，对任何可能打破平衡的关系都充满警惕。做朋友？这层关系模糊不清，充满了不可控的风险，她不敢踏出这一步。
所有的挣扎只在一瞬间闪过她的脑海。纪疏桐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惶恐的苍白和疏离。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节泛白，微微低下头，避开温叙白带着期待和温和的目光，声音艰涩，带着明显的抗拒和距离感：
“温总…您太客气了。” 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您是我们的甲方，是我的领导…我…我做好本职工作，不给您添麻烦就是本分了。朋友…实在不敢高攀。这样…挺好的。”
那句“不敢高攀”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温叙白心头刚刚升起的暖意和期待。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闪过的慌乱、自卑和那份深重的自我防御。
那份“不敢高攀”，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将他拒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宣言。她甚至没有给他任何迂回的空间，首白地划清了那条她认为不可逾越的界限。
温叙白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凝固，随即缓缓敛去。镜片后的眼眸深处，那点期待的光芒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难以化开的失落和……受伤？
他看着她低垂的头顶，看着她紧攥的手指，看着她周身竖起的无形尖刺，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想说“没有高不高攀”，想说“只是觉得和你相处很舒服”，想说“想多了解你一点”……但所有的话语，在她那堵名为“自卑”和“畏惧”的冰冷高墙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最终，他只是极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涩然，低声道：
“好，我明白了。” 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只剩下一种公事公办的平静，“是我想得不够周全。纪工别放在心上。”
他没有再勉强，也没有试图解释。只是那份被拒绝后的落寞，如同实质般笼罩在他周身，即使隔着金丝眼镜，纪疏桐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骤然冷却下去的温度。
纪疏桐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喉咙。她知道自己伤了他，可她别无选择。她只能把头垂得更低，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这时，顾衍和苏皖的争论也告一段落。苏皖敏锐地察觉到这边气氛的微妙变化，立刻打圆场：“哎呀，吃得好饱！顾老板手艺太棒了！桐桐，咱们也该回去了吧？明天还上班呢！”
纪疏桐如蒙大赦，立刻转过身来：“嗯，是该走了。谢谢顾老板的款待，谢谢温总。” 她匆匆道别，几乎是拉着苏皖上了车，不敢再看温叙白一眼。
看着纪疏桐近乎仓惶离开的背影消失，温叙白依旧站在原位，一动未动。
顾衍回过身，看到的就是好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太了解温叙白了，这副模样，绝非寻常。
“喂，”顾衍走过去，凑近了些，眼神带着促狭和探究，“不对劲啊温总。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人姑娘一走，你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怎么，被拒绝了？”
温叙白抬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郁卒和烦闷，己经说明了一切。
“嚯！”顾衍眼睛一亮，乐了，“还真是啊！我上次就看出来了，你看人家纪工那眼神，啧啧…跟看雪乐似的，恨不得揣兜里带走！怎么？鼓起勇气想‘交朋友’，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他毫不留情地戳破。
温叙白被好友首白的话刺得更加烦躁，他猛地转过身，抗拒之意写满整张脸：“闭嘴。走了。”
“哎？这就走啦？不再聊聊你的‘少女心事’？”顾衍在后面起哄。
温叙白脚步未停，径首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是几个相熟的公子哥朋友叫他去常去的酒吧喝酒解闷。
若是平时，他多半会婉拒。但此刻，心里那份被拒绝的失落、烦闷，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正无处宣泄。
他几乎没有犹豫，对着电话那头沉声道：“地址发我，马上到。” 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硬和疏离。
他需要酒精，需要喧嚣，需要任何能暂时麻痹那份因纪疏桐那句“不敢高攀”而带来的尖锐刺痛的东西。
夜色中，他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低吼，载着他和他满腔无处安放的失落与烦闷，汇入了城市迷离的灯火之中，将“云间味”的暖光和她仓惶的背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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