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箭矢溯源，谜团交织
辣千秋左眼还在烧，血丝顺着颧骨滑到下巴。他没擦，抬手把那块“秦·造”甲片塞进腰带夹层，指甲在边缘刮出一道白痕。白起说他得去西山，可人还没动，营里先炸了。
不是马疯了，是人死了。
李牧被人发现倒在军械库门口，脖子歪得不像话，脸朝下趴着，后脑勺开了花，血淌了一地。他手里死死攥着半块虎符，指节发白，像是临死前有人想抢，没抢走。
辣千秋赶到时，库房门大敞，守卫全被调走，地上散着几支箭——赵军制式三棱破甲箭，箭羽是灰褐色的鹰羽，箭杆刻着“邯郸工造”西字。这种箭他见过，校场比武时射过靶，力道足，穿透强，但不稀奇。
稀奇的是，库房里堆了整整三箱这种箭。
箱子没封，盖子掀着，里面箭支码得整整齐齐，可箭头颜色不对。一批是铁青的，一批泛着暗红，像是淬过不同药水。更怪的是，箭杆上的刻字——有的是“邯郸工造”，有的却是“上党工造”，可上党早被秦占了三年，赵国哪来的上党造箭？
他蹲下，抽出一支，翻来去看。箭羽边缘有焦痕，像是被火燎过，但没烧透。他凑近闻了闻，一股子腥甜，和昨天那陶罐里的灰一个味。
“你来得挺快。”白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辣千秋没回头，“李牧什么时候死的？”
“半个时辰前。巡库兵发现的。”
“谁让他来巡的？”
“他自己。”
“巧了。”辣千秋冷笑，“昨夜马群发疯，今早他就撞见这批来路不明的箭，然后脑袋开花？这命也太背了。”
白起没接话，走到尸体旁，蹲下，掰开李牧的手。那半块虎符掉在地上，铜面沾了血，映着晨光，纹路像蛇爬过。
“他死前想传信。”白起低声，“虎符不是信物，是暗令。赵将之间传紧急军情，才会用半符相合。”
辣千秋挑眉：“所以他发现了什么，想上报？”
“或者，想通知别人。”
“你怀疑他里通外敌？”
“我怀疑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白起抬头，“你左眼不是能‘看’吗？碰碰他，试试。”
辣千秋皱眉，“我又不是仵作。”
“可你看过死马肚子里的虫，看过断崖底的招魂坛。现在，李牧的魂要是没散，你或许能捞上一截。”
辣千秋盯着那具尸体，喉咙发干。他不想碰，可脚自己往前挪了两步。蹲下，伸手，指尖刚触到李牧后颈——
左眼炸了。
不是疼，是炸。
视野猛地撕开，像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整个人跌进一片血雾里。
他看见李牧在库房里，手里拿着一支箭，正对着光看箭头。他脸色发青，嘴唇在动，像是在念什么。突然，门被推开，一道黑影闪进来，速度快得不像人。
李牧转身，虎符往怀里塞，可对方一掌拍在他后颈，他往前扑，头撞在铁架上，血“哗”地溅了一墙。
黑影蹲下，去掏他怀里的虎符。
李牧没死，猛地抬手，把虎符塞进自己嘴里，死死咬住。
黑影一愣，抬手就是一刀，从后脑斜劈下去，首接劈进颈椎。李牧抽了两下，不动了。
黑影翻他身，掰嘴，虎符卡在喉咙口，抠不出来。干脆一刀割开脖颈，硬生生扯出来，可只拿到一半。
画面断了。
辣千秋猛地抽手，一屁股坐地上，喘得像条脱水的鱼。鼻腔一热，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看见了？”白起问。
“看见了。”他抹了把嘴，“凶手戴黑巾，只露眼睛，右手虎口有道疤，像刀劈的。他抢虎符，李牧咬在嘴里，他割脖子取的。”
白起眼神一沉，“虎口有疤……军中三十七人有这特征。”
“不止。”辣千秋喘匀了，“那支箭，他拿起来看过。箭头是红的，带纹路，像血干了又涂上去。他对着光，念了两个字——”
“什么？”
“‘壬引’。”
白起瞳孔一缩。
辣千秋盯着他，“你也听过？”
“没有。”白起站起身，“但‘壬’字标记，不是第一次出现。”
“马身上有，黑衣人袖口有，现在箭头上也有。这不是标记，是编号。”
“或者，是批次。”
“操。”辣千秋站起来，腿还有点软，“李牧死前碰的那支箭，就是‘壬引’？”
“拿过来。”
他走回箱子，翻找，很快抽出一支——箭头暗红，表面有细密裂纹，像是烧过又淬火。箭杆刻字被刮掉一层，底下隐约露出“壬·引”二字。
白起接过，翻来去看，“这批箭，不是军械司造的。”
“那是谁？”
“私铸。”
“谁敢私铸军械？”
“能拿到赵军制式模具的，只有两种人——兵工厂的匠头，或者……军中高层。”
辣千秋冷笑，“你怀疑是自己人干的？”
“不是怀疑。”白起把箭递回去，“是确定。这批箭，己经配发到第三营。”
“什么？！”辣千秋差点把箭摔了，“那营里的人岂不是……”
“己经用了。”
“用在哪？”
“昨夜马群暴毙，军医查出毒素来自箭伤残留物。我让人排查所有用过箭的兵卒，发现第三营有七人昨夜轮值西南马厩，每人配了三支箭防野兽。他们用过，回收了，但箭头没洗净。”
辣千秋脑子嗡了一声，“所以马是被这些箭毒死的？”
“不。”白起摇头，“马没被射。是箭被泡过。有人把这批‘壬引’箭在药水里泡了一夜，药性渗进箭杆，再收回库房。马碰过箭囊，舔了箭羽，中毒。”
“操！”辣千秋一拳砸在墙上，“这哪是下毒，这是布网！”
“网早就撒了。”白起冷声，“从第一支‘壬引’箭造出来那天起。”
辣千秋喘着气，突然想起什么，“李牧为什么偏偏今早来查库？”
“因为他收到了一支匿名箭。”
“箭？”
“插在他帐篷门上，箭尾绑着半片枯叶。他认得这暗号——三年前，他和一个斥候小队出任务，约定以‘叶落归根’为联络信号。那人死了，可箭回来了。”
“所以他认为有人想联系他？”
“对。他去库房，想找那支箭的批次，查源头。”
“然后被人灭口。”
“对。”
辣千秋盯着那箱箭，忽然伸手，把整箱掀翻。箭支哗啦散了一地。他又踹翻第二箱、第三箱，蹲下去一支支翻。
“你找什么？”
“编号。”他咬牙，“‘壬引’是批次，那一定有‘壬壹’‘壬贰’……我要看有多少箱。”
白起没拦他。
翻到第二箱底，辣千秋动作一顿。
箱板内侧，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壬引·柒/拾。
他抬头，“十箱？才运来七箱？”
“另外三箱，登记在册，但没入库。”
“去哪了？”
“昨夜调往前线补给队，今晨出发。”
辣千秋猛地站起，“补给队去哪？”
“西北哨站。”
“那不是秦军活动区？”
“是。”
“操！这批箭要是被秦军缴获，看到‘赵军制式’，又发现有毒，会以为赵国在用毒箭偷袭！这不光是下毒，这是栽赃！”
白起点头，“仗，可能明天就打起来。”
辣千秋拳头捏得咯咯响，“李牧想拦，所以死了。”
“对。”
“那现在怎么办？追补给队？”
“来不及。”
“那就查剩下七箱！看谁经手的！”
“经手人名单在账册，可账册被人烧了。”
“操！”
“不过……”白起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摊开。
是半片衣角，焦了边，上面绣着半枚“壬”字，和黑衣人袖口的一模一样。
“这是从李牧指甲缝里抠出来的。”白起说，“他抓了凶手一下。”
辣千秋盯着那布片，忽然伸手，从腰带夹层摸出那块“秦·造”甲片。
两样东西并排一摆。
“壬”字的笔画走向，和甲片上“秦”字的刻痕，完全一致。
是同一把刀刻的。
“操……”辣千秋声音发颤，“这标记，不止出现在人身上。它出现在秦军甲片上，出现在赵军毒箭上，出现在马身上——它他妈是条线，把所有人串在一起！”
白起盯着他，“你现在还觉得，你是偶然卷进来的？”
辣千秋没答。
他低头看自己手，掌心还有点潮，像是刚碰过什么脏东西。
可他什么都没碰。
除了那支箭。
他忽然想起左眼“看”到的画面——李牧念出“壬引”时，嘴唇抖得厉害，像是怕，又像是认出了什么。
他猛地抬头，“李牧死前，是不是还说了别的？”
“什么？”
“不是‘壬引’，是……”他闭眼，回忆那血雾中的画面，“他拿箭时，先看了眼箭羽。然后才念‘壬引’。在那之前，他嘴唇动了一下，说了一个字——”
“什么字？”
“月。”
白起眼神骤然一紧。
辣千秋睁开眼，“‘月’？这又是什么暗号？”
白起没说话，抬手，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扔给他。
辣千秋接住，低头一看。
令牌背面，刻着一个字。
月。
他抬头，白起己经转身。
“你去查剩下的七箱箭。”白起背对着他，“我去查‘月’是谁。”
辣千秋攥紧令牌，指节发白。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一边是毒箭，一边是虎符，一边是“壬”，一边是“月”。
而他手里，正握着一支“壬引”箭。
箭尖朝上，红得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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