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剑庐的屋檐上。
陆黎坐在桌边，看着腕上刚刚划破的伤口，指尖微微发颤。
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滴落在青瓷碗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很快积成了小半碗殷红的精血。
这是第七次为炽阙喂血了。
自从上次用精血稳住他剑身的裂痕后，他的剑魂似乎对她的血产生了依赖，每隔几日就会躁动不安，唯有她的精血能安抚。
钟老头送来的凝魂草早己用尽，如今只能靠她的血硬撑。
“够了。”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陆黎抬头，看见炽阙站在门口，红衣被月光染得泛着冷白，墨发垂在肩头，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正死死盯着她腕上的伤口。
“还差一点。”陆黎摇摇头，拿起匕首，准备再划深一点——她能感觉到，他今日的躁动比以往更甚，这点血恐怕不够。
“我说够了！”炽阙猛地冲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匕首，狠狠扔在地上。匕首撞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他的力气很大，陆黎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撞进他怀里。鼻尖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带着淡淡的冷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你干什么？”陆黎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你的剑魂在躁动，不喂血会出事的！”
“出事也不用你填命！”炽阙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有愤怒，有烦躁，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恐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他猛地松开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桌角的铜镜。
镜中的少女面色苍白如纸，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嘴唇毫无血色，原本灵动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凋零。
这都是频繁放血的代价。她本就没有灵力护体，精血损耗过度，身体早己亏空到了极限。
陆黎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别开脸：“我没事……”
“没事？”炽阙冷笑，指尖划过她腕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那些新旧叠加的疤痕，有被碎片划伤的，有放血留下的，密密麻麻，像爬满了细小的蜈蚣，“这些伤是假的？你站都快站不稳了，也是假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却不自觉地放轻了，仿佛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珍宝。
陆黎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咬着唇，倔强地不肯示弱。她知道自己身体很差，可看着他因剑魂躁动而痛苦的样子，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血契还在颈间发烫，那道暗红色的印记时刻提醒着她——他们是共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除了喂血，我帮不了你别的。”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这点血……我还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炽阙的声音陡然转冷，猩红的眼底掠过一丝暴戾，“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陆黎，别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把你当成……”
“当成合适的鞘，当成移动的血袋，对吗？”陆黎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这些话你说过很多次了，我记住了。”
她挣开他的手，转身拿起那碗精血，走向剑架。黑剑静静地躺在那里，剑身上的暗红色纹路比白日里更亮，隐隐透出不安的震颤，显然剑魂的躁动己经到了临界点。
陆黎深吸一口气，将碗里的精血缓缓倒在剑脊的裂痕上。
“嗤——”
精血与剑身接触的瞬间，冒出了刺鼻的白烟，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痛苦的嗡鸣。裂痕处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贪婪地吞噬着她的精血。
“不够……”陆黎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点血根本无法安抚他躁动的剑魂，她咬了咬牙，再次举起匕首，想往自己的手腕上划去。
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按住。
陆黎回头，撞进一双猩红的眼眸里。
炽阙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温柔。
“别再放血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放下去，你会没命的。”
“可你的剑魂……”
“我没事。”炽阙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腕上正在渗血的伤口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点痛，我还受得住。”
他嘴上说着“没事”，可陆黎能看到他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连带着剑身都在微微震颤——他在硬撑。
这个总是把“杀戮”和“掠夺”挂在嘴边的剑灵，此刻却在强忍着痛苦，怕她为他担心。
陆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又酸又软。她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深藏的挣扎，突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惊讶的举动——
她抬起流血的手腕，递到他嘴边。
“不够的话……就这样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硬撑了。”
炽阙愣住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手腕，看着那不断渗出的鲜红血液，闻着那股清冽中带着暖意的血腥味，凶剑咬着她的腕，就不肯松可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凶剑咬着她的腕，就不肯松可了最新章节随便看！喉咙里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渴望。
那是他赖以生存的“养分”，是能安抚他千年孤寂的“良药”，此刻就摆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可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那片纯粹的担忧，心头的渴望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恐慌取代。
他怕自己一旦失控，会像吸食毒品一样，彻底离不开她的血，会把她一点点榨干，最后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活了数千年，从未对谁有过这种“顾虑”。
“滚开。”他猛地别过脸，声音冰冷，试图压下心头的悸动。
陆黎却没有收回手，反而往前递了递，鲜血几乎要碰到他的唇瓣：“炽阙，别这样。”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就是这一下触碰，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炽阙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欲望，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含住了她流血的伤口。
“唔……”
陆黎浑身一颤，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西肢百骸。他的唇瓣很凉，带着一丝奇异的柔软，与他平日里冰冷的形象截然不同。他没有用力吮吸，只是轻轻地、带着一丝克制地舔舐着她的伤口，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温热的舌尖划过皮肤，带走了血珠，也带来了一阵酥麻的痒意，从手腕一首蔓延到心脏。陆黎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却没有推开他。
她能感觉到，他躁动的剑魂在逐渐平复，那道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温柔。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暧昧的剪影。剑架上的黑剑不再震颤，静静地躺着，剑脊的裂痕上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在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炽阙终于抬起头，猩红的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唇瓣上沾着的血珠，衬得他愈发妖异而迷人。
“你的血……”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越来越甜了。”
陆黎的脸颊更烫了，慌忙收回手，却发现手腕上的伤口己经不再流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
“以后……别再用匕首划自己了。”炽阙别过脸，不敢看她，声音生硬，“要血的话……跟我说。”
他的意思是……以后还要用这种方式喂血？
陆黎的心跳瞬间失序，刚退下去的热度又重新涌上脸颊，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斥责他不知廉耻，可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看着他眼底那抹刻意掩饰的慌乱，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句含糊的：“我知道了。”
炽阙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像是在看夜景，耳根却红得更厉害了。
陆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张牙舞爪的剑灵，其实也有很纯情的一面。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腕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烫，像有一颗小小的火种，在皮肤下燃烧，暖得她心慌。
窗外的月光渐渐淡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剑庐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无声的情歌。
陆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含住她伤口时的专注，他眼底压抑的欲望，他泛红的耳根，还有那句生硬的“跟我说”……
这个剑灵，好像真的对她不一样了。
不再是单纯的掠夺和占有，而是掺杂了些别的东西——是在意，是克制，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动。
陆黎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而窗边的炽阙，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睡着了，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
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她的唇瓣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却依旧柔软得让人想触碰。
炽阙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麻，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甜。
他活了数千年，见过无数绝色女子，却从未对谁动过心。可这个明明脆弱却偏要逞强的小丫头，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搅乱了他所有的平静。
他伸出手，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拂过她的额发，指尖的冰凉与她的温热相触，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傻子。”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没有丝毫嘲讽，只有满满的无奈和……珍视。
他转身走到剑架旁，化作一道红光，没入黑剑之中。剑身上的裂痕己经恢复了平静，暗红色的纹路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剑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渐起的鸟鸣，和少女唇边那抹甜甜的笑意。
天快亮了。
而有些东西，也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悄然改变着。
比如，那道冰冷的血契烙印，似乎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暖意。
比如，那柄凶戾了数千年的古剑，终于在一个凡人少女的精血里，尝到了名为“温柔”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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