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看着李修远，久久没有说话。
书房内，那股由字画中散发出的浩然正气，依旧充盈。
他心中的震撼，还未平息。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深夜来访，被他当成是别有用心的“奇人”的年轻人，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比任何信物，任何证据，都更有说服力。
因为，那股纯粹的、刚正不阿的浩然之气，是伪装不出来的。
那是只有真正将圣贤书读进了骨子里，将家国天下装进了心里的人，才能拥有的气魄。
“好一个‘想为这天下，讨一个公道的人’。”
良久，魏征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警惕和冰冷，彻底化为了苦涩和无奈。
他对着李修远，深深地一揖。
“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先生，请上座。”
这一次，他用的，是“先生”二字。
这是读书人之间，对学问、德行高深者，最崇高的敬称。
“魏大人客气了。”李修-远也没有推辞，坦然地在客座上坐了下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真正赢得了这位大理寺卿的信任。
“李先生，你深夜到访，想必，不只是为了与老夫，探讨这经世济民之道吧？”魏征重新坐下，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不错。”李修远点了点头，也不再隐瞒，“晚生此来，是想与魏大人，做一笔交易。”
“交易？”
“魏大人想查明镇魔司的罪证，却苦于没有证据，处处掣肘。”李修远缓缓说道，“而晚生，恰好知道一些，大人想知道，却又查不到的事情。”
“而晚生，也需要魏大人手中的一些情报和助力，来办成一件，对大人，对这天下，都有利的事情。”
魏征的眼中，精光一闪。
“先生请讲。”
“我要，镇魔司大都督，司徒宏，所有的资料。”李修远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生平，他的喜好，他的弱点，他的一切。”
“另外，我还需要皇宫的详细地图，以及，一个月后，他那场寿宴的所有流程和布防图。”
魏征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骇然地看着李修远，这个年轻人，好大的胃口！
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难道，他想……在寿宴上，对司徒宏动手？
这个念头，让魏征的心，都忍不住狂跳起来。
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在文武百官、天下豪强的注视下，刺杀当朝一品的镇魔司大都督？
这简首是疯了！
“先生……你这是要……”魏征的声音，都有些干涩。
“魏大人不必多问。”李修远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阻止司徒宏，将这大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魏征沉默了。
他看着李修远那双平静却又充满了决绝的眼睛，心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计划，太过疯狂，太过冒险，一旦失败，他自己，乃至整个魏家，都将被牵连，万劫不复。
但他的内心深处，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浩然正气，却在告诉他。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一个，能将司徒宏那个毒瘤，连根拔起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他恐怕这辈子，都要在悔恨和不甘中度过。
“好！”
良久，魏征猛地一拍桌子，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老夫，就陪先生，赌上这一把！”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的一个暗格前，从中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檀木盒子。
“先生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他将盒子放到李修远面前。
“这里面，是老夫这些年，冒着杀头的风险，秘密收集的，关于司徒宏的一切。”
“他的出身，他的履历，他如何一步步爬上高位，他暗中培养的党羽，他见不得光的生意……甚至，我还查到，他似乎在修炼一种极其歹毒的邪功，需要用大量的生魂来祭炼。”
“至于皇宫的地图和寿宴的布防，我身为大理寺卿，虽然无法拿到最核心的机密，但外围的部署，还是能弄到手的。”
李修远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厚厚的一叠卷宗。
他只是粗略地扫了几眼，便能感觉到，魏征为了收集这些东西，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代价。
“多谢魏大人。”李修远郑重地将盒子收好。
“先生打算，如何动手？”魏征忍不住问道。
“声东击西，釜底抽薪。”李修远缓缓吐出了八个字。
“声东击西？”
“不错。”李修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寿宴当天，司徒宏和镇魔司的一众高层，必然都会聚集在皇宫之内。到那时，他们那固若金汤的总部，防御力量，必然是最低的时候。”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潜入镇魔司总部，毁掉他那座‘炼魂血池’！”
“什么？！”魏征再次被李修远的计划，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本以为，李修远是要在寿宴上行刺。
却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镇魔司的老巢！
这……这比刺杀司徒宏，还要疯狂！还要异想天开！
“先生，这……这绝无可能！”魏征连连摇头，“就算司徒宏不在，镇魔司总部，也必然有化凡境的高手坐镇，再加上那座血色大阵……你们进去，就是送死！”
“我知道。”李修远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魏大人的帮助。”
“我需要你，在寿宴当晚，在京城里，制造出一场足够大的混乱。”
“一场，大到足以将城防军和镇魔司的大部分留守力量，都调虎离山的混乱！”
魏征明白了。
这是要让他，当那个“声东”的诱饵。
这个计划，风险同样巨大。
一旦事败，他就是“谋逆”的大罪。
但不知为何，在听完李修远这堪称疯狂的计划后，他心中的恐惧，反而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豪情！
与虎谋皮，向死而生！
人生在世，能有几回，可以如此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
“好！”魏征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京城西郊的军械库，前几日刚到了一批火药。老夫明日，便可以‘查案’为由，去‘检查’一番。”
“至于如何让它们，在寿宴当晚，‘不小心’地响起来，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个惊天动地，足以颠覆整个大夏王朝格局的计划，就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悄然定下。
李修远没有在魏府久留。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他便再次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槐花巷的铁匠铺，天还未亮。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魏征给他的那些卷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司徒宏，五十三岁，出身军伍，早年并无过人之处。首到五十年前，大夏与南疆妖国大战，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校尉。
但就在那场战争之后，他仿佛脱胎换骨，修为一日千里，手段也变得愈发狠辣。
回京之后，他便被当时的皇帝看中，进入镇魔司。
然后，他用了短短十年时间，便从一个底层番子，一路爬到了大都督的位置，将整个镇魔司，都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卷宗里，还记录了他暗中勾结邪教，打压异己，草菅人命的种种罪证，看得李修远是怒火中烧。
“南疆妖国……邪功……”
李修远将这两条线索，串联了起来。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
司徒宏的崛起，恐怕，就和那南疆妖国的邪术，脱不了干系！
而那座“炼魂血池”，或许，就是南疆妖国流传过来的，最歹毒的秘法之一！
理清了这一切，李修远的心中，再无任何迷茫。
他的目标，无比清晰。
一个月后，司徒宏寿宴之日。
便是他，为父报仇，为天下苍生，讨还公道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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