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元年 正月初西)
唉,今天可真累坏了!我哥,赵匡胤,哦不,现在该称“陛下”了,他黄袍加身这出戏,我是跑前跑后,腿都溜细了。那群兵痞子喊“点检为天子”时,我偷偷观察我哥,他半推半就那演技,啧啧,比我强多了。我呢?我赵匡义就是个跑腿的,外加气氛组组长——既要让兵变显得“众望所归”,又得防着真有人不知死活跳出来反对。最后我哥龙椅坐稳了,我呢?得了个开封府尹,管管京城大小事,听着不错吧?可我私下琢磨着,这活儿怎么跟家里老管家似的?外人看着风光,实则是给自家哥哥收拾杂务的。
(开宝九年 十月十九夜)
今夜风雪如刀,我独自在宫中踱步,心绪比这风雪更乱。哥哥召我进宫饮宴,席间烛火摇曳,映着他那张因酒意而泛红的脸。他絮絮叨叨,说什么“天下得来不易”,又说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口中唯唯诺诺应承着,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般七上八下。哥哥的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审视和忧虑。酒过三巡,他忽而沉默,殿内只闻窗外北风呼啸,那“斧声”似乎也混在风声里,格外清晰——又或许,只是我心头绷得太紧的弦发出的嗡鸣?烛火猛地一跳,光影剧烈晃动,映着哥哥的脸忽明忽暗。我心中那根弦几乎要断裂,仿佛下一秒,那审视的目光就要化作雷霆万钧。我屏住呼吸,只觉背上己沁出薄薄一层冷汗。
(太平兴国西年 七月)
高粱河!这三个字如今简首成了我心头一根刺,拔不出又咽不下!本想学学哥哥当年扫平天下的威风,御驾亲征,兵临幽州城下,眼看就要把当年儿皇帝石敬瑭割出去的燕云十六州拿回来,青史留名就在眼前!结果呢?辽国人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那耶律休哥,简首是头不知疲倦的狼!我赵匡义,堂堂大宋天子,竟被撵得坐着驴车一路狂飙,车轮子都快跑飞了!风在耳边呼啸,我死死抓住车辕,只觉得身后的马蹄声如催命鼓点般紧追不舍。回京这一路,只觉沿路百姓的眼神都带着刺,乖乖不吃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暗地里怕不是给我起了个“高粱河车神”的诨号?唉,这脸丢得,怕是连宫墙上的琉璃瓦都替我脸红。更可气的是,后来竟有说书人编排我“驴车漂移”,真真是岂有此理!
(太平兴国三年 七夕)
李煜那厮,终于“病逝”了。宫里悄悄递上来的消息,我展开密报,指尖拂过那几个冰冷的字眼,心中却无甚波澜。他填的那些词,什么“一江春水向东流”,什么“春花秋月何时了”,宫娥们私下里传唱,听得人心里发酸,软绵绵的,成何体统?这亡国之君,还在新朝填词填得比我好,这不是存心给我添堵吗?留着他,难道等他那些凄凄切切的句子,把汴京城墙都泡软了不成?罢了,处理掉干净。史官们要写,就写他“郁郁而终”吧,大家都省心。只是……偶尔夜深,那些绮丽哀婉的词句会莫名浮上心头,旋即又被我用力按下去——龙椅之下,何容得下这般靡靡之音?
(至道三年 三月)
我靠在龙床上,喘气都有些费力。寇准那厮又来了,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几万贯似的。他非要我把太子叫到跟前,亲眼看着我亲手传位才肯罢休。我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臣子,又想起当年哥哥……或许,这寇准,就是哥哥冥冥中派来盯着我的?想到此,一丝凉意爬上脊背。我依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这最后的仪式。看着太子诚惶诚恐又暗含激动的脸,我心中五味杂陈。罢了罢了,这烫手的龙椅,这千斤的重担,还有那烛影摇曳、斧声疑云、驴车狂奔的日日夜夜……都交出去了。至于后世那些史官,他们爱怎么写怎么写吧,是“烛影斧声”还是“高粱河车神”,随他们嚼舌根去!朕累了,这盘棋,谁爱填(词)谁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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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摇曳的斧声疑案,高粱河畔的驴车狂奔,李后主词章断送于一杯牵机……这龙椅坐得,半生惊魂,一世憋屈。史书工笔刀光剑影,倒不如我自嘲一句“驴车漂移”来得爽利——江山这盘棋,落子无悔,笑骂由人罢了。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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