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锈迹里的齿轮
暴雨如注,冲刷着老街上斑驳的霓虹。
我攥着赵德贵塞来的U盘,金属外壳在掌心烙出深痕。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永年小厨”的招牌上敲出细碎的水花——这是父亲用命换来的庇护所,此刻却像座即将倾塌的危楼。
“林萌,你先回楼上。”我避开她泛红的眼尾,将菜刀重新插回刀架。刀刃与木头摩擦的锐响,混着厨房排水管里泛出的腥气,在密闭空间里织成一张网。
张瘸子的铁拐笃笃叩着地面,油污斑驳的工装上洇开深色水痕。他突然扯开衣领,暗红的伤疤从锁骨蜿蜒至心口,像条蛰伏的蜈蚣:“这是龙老六二十年前用扳手给我刻的。”他的拇指重重碾过疤痕,“当年他打断我三条肋骨,说要让我看着他怎么把老街啃成骨头渣。”
林萌倒吸冷气的声音混着雨声。我盯着那道扭曲的疤痕,突然想起父亲葬礼那天,张瘸子拄着拐在灵堂外站了整宿,西装肩头落满纸钱灰。
“U盘里有他这些年行贿的账本。”赵德贵蜷缩在冰柜旁,额头的血痂与油污黏成一片,“化工厂坍塌那天,龙老六让人往混凝土里掺了粉煤灰...永年哥发现时己经来不及了。”他突然抓住我的裤脚,指甲缝里渗出黑血,“我求他别说出去,说咱们三家都指着这个工程吃饭...他最后给我留了条活路,自己...”
店外炸雷轰鸣,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冰柜的嗡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冷藏柜里冻得硬邦邦的猪骨在玻璃隔板后泛着青白,像极了父亲被挖出来时的模样。
“明天去建材市场。”张瘸子将照片贴在油腻的收银机旁,周永年的眼睛透过水渍凝视着我们,“龙老六新接的地铁项目用的钢材,全是从黑作坊进的次品。”他掏出扳手砸在桌上,金属与木头相撞的闷响惊得林萌一颤,“当年你爸没拆穿的局,现在该让它见光了。”
窗外的雨幕突然剧烈翻涌,一辆黑色轿车碾过水洼疾驰而过。车灯扫过店内的瞬间,我瞥见赵德贵惊恐扭曲的脸——后视镜里,龙老六叼着雪茄的剪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他来了。”林萌的声音发颤。我摸到腰间的水果刀,冰凉的金属柄传来熟悉的触感。张瘸子突然按住我的手,将扳手塞进我掌心:“记住,要让他生不如死。”
店门被狂风撞开的刹那,我看见龙老六撑着鳄鱼皮伞站在雨里。他身后跟着西个壮汉,伞骨上的银饰在闪电中泛着冷光。赵德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像只被踩碎脊椎的老鼠。
“周老板这是要开鸿门宴?”龙老六摘下墨镜,镜片上倒映着我扭曲的脸。他抬脚碾过赵德贵颤抖的手指,皮鞋尖陷进油腻的地面,“听说你这儿有我的老账本?”
张瘸子的铁拐突然重重砸在收银台上,震得相框歪斜。照片里周永年的目光越过歪斜的玻璃,死死盯着龙老六发亮的鳄鱼皮皮鞋。我握紧扳手,铁锈味混着雨水渗进指甲缝。
“龙总来得正好。”我扯开浸透雨水的衬衫,将U盘用胶带绑在胸口,“想拿账本,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雨声突然变得遥远。龙老六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转动,西个壮汉同时抽出甩棍。张瘸子的铁拐划出弧线,在闪电中闪过冷光。林萌的尖叫与冰柜的嗡鸣交织,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极了当年父亲工地坍塌时的闷响。
扳手与甩棍相撞的刹那,我忽然看清了——这不是复仇,而是二十年前那盘未下完的棋。棋子们在锈迹斑斑的棋盘上重新排布,齿轮开始逆向转动,碾碎所有谎言与怯懦。
暴雨仍在继续,冲刷着老街上所有的秘密。而我知道,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那些被埋进混凝土的真相,终将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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