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铁锈中的星辰
法槌落下的瞬间，龙老六的鳄鱼皮钱包从被告席滑落，金牙签在瓷砖上蹦出细碎的火星。我握紧扳手，铁锈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渗进指甲缝——这是父亲工地的味道，也是真相腐烂的味道。
“全体起立！”书记员的声音在空旷的法庭回荡。林萌的手在我掌心剧烈颤抖，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地道里的混凝土碎屑。张瘸子的铁拐笃笃叩着地面，暗红的血痕在瓷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本庭宣判——”法官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刀，“被告人龙老六犯行贿罪、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旁听席瞬间沸腾。我看见戴墨镜的男人站起身，鳄鱼皮表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省纪委的人，他朝我微微点头，消失在人群中。
“周老板，黄泉路上见。”龙老六被拖走时突然扭头冲我笑，金牙上沾着暗红的血沫，“你以为赢了？我那些兄弟会让你生不如死。”
林萌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的项链坠子在胸前晃出残影——那是父亲工地的钢筋熔铸的，此刻正硌着我掌心的伤口。张瘸子的铁拐突然戳中我腰眼，剧痛让我想起昨夜地道里的混凝土块。
“带林萌走。”他贴着我耳畔低语，浑浊的眼球映着龙老六扭曲的笑脸，“有些事该让她知道了。”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时，林萌突然死死攥住我衣领。她的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混着地道里的潮气：“宇哥，张叔的病...”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后，张瘸子的脸白得像张纸。他的手腕缠着新的纱布，心电图仪的绿光在他胸口划出刺目的弧线。我摸向他枕边的铁盒，带血的扳手和焦黑的账本整齐码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诊断书——晚期肺癌。
“他早就知道。”林萌的眼泪砸在诊断书上，“化工厂坍塌那年，他替我爸挡了龙老六的扳手。”
走廊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三个戴墨镜的男人冲进病房，鳄鱼皮手套在门把手上泛着冷光。我拽起林萌撞向安全通道，听见身后传来张瘸子的嘶吼：“带证据走！”
雨水混着血水在楼梯间流淌。林萌的高跟鞋踩过瓷砖上的血渍，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我摸向腰间的扳手，铁锈味混着龙老六的古龙水渗进鼻腔——那是他保镖的味道。
“周老板，想跑？”熟悉的冷笑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龙老六的保镖站在防火梯上，甩棍在雨中泛着冷光。林萌突然捡起块砖头砸过去，玻璃碎裂声混着电棍的电流声。
“林萌小心！”我嘶吼着扑过去，铁棍擦着她耳边划过，削断几缕头发。张瘸子的铁拐突然从斜刺里袭来，精准地戳中对方膝盖。他的工装上洇开大片血迹，浑浊的眼球映着林萌惊恐的脸。
“走！”他将我们推进消防通道，铁锹在金属扶手上划出刺啦刺啦的火星。我听见身后传来闷响和惨叫，张瘸子的咳嗽声混着雨水在通道里回荡。
老街上的霓虹在暴雨中忽明忽暗。我们躲进永年小厨的后厨时，林萌突然剧烈呕吐起来，暗红色的血沫溅在父亲的照片上。我摸向冰柜底层，铁盒还在，但带血的扳手不翼而飞。
“宇哥，U盘...”林萌突然指向收银台，焦黑的U盘躺在周永年的照片旁，表面凝结的血珠像串暗红的珍珠。我颤抖着插进电脑，赵德贵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他的额头还沾着龙老六办公室的灰尘。
“周永年发现钢材有问题时，龙老六让我往混凝土里掺粉煤灰...”视频突然被掐断，最后画面定格在龙老六举起扳手的瞬间。林萌的尖叫混着冰柜的嗡鸣声，我看见她的眼泪砸在父亲的笑脸上。
“混凝土搅拌机里的证据...”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张叔说在地铁工地。”
暴雨抽打着地铁工地的脚手架时，我们的雨衣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林萌的手电筒扫过成堆的钢材，表面的蜂窝状气孔像极了父前工地坍塌时暴露的混凝土截面。
“第三标段。”张瘸子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搅拌站的粉煤灰是龙老六表弟的公司供的。”
我摸向腰间的扳手，铁锈味混着混凝土的潮气渗进指甲缝。林萌突然抓住我手腕，她的手指冷得像冰：“宇哥，钢材上的齿痕...”
那些深浅不一的牙印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父亲当年检查材料时留下的印记。我握紧扳手，突然发现齿痕里嵌着枚带血的扳手套筒——和地道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周老板，来验货啊？”龙老六的笑声突然从扩音器里传出，工地顶灯次第亮起，照出堆积如山的钢材。我看见他站在吊车上，鳄鱼皮皮鞋碾过钢材表面，“这些钢材每根都刻着你的名字！”
林萌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的项链坠子在胸前晃出残影。我拽起她冲向搅拌站，听见身后传来叉车轰鸣。张瘸子的铁拐突然从通风口伸进来，我抓住他的手，感觉他手腕的纱布下缠着冰冷的金属——那是当年植入的钢钉。
“带林萌走！”他嘶吼着将我们推出通风口，铁锹在管道里划出刺啦刺啦的火星。我抱着林萌摔在泥泞中，听见搅拌站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龙老六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消防车刺耳的警笛。
“混凝土搅拌机里的证据...”林萌在我怀里呢喃，雨水混着血珠流进她嘴里，“U盘里的账本...”
我摸向胸口，U盘还在，但胶带己经被雨水泡开。龙老六的保镖突然从烟雾中冲出，铁棍带起的风声让我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喘息。
“放下武器！”警笛声中传来扩音器的呼喊。我看见张瘸子拄着拐从烟雾中走出，他的工装上沾满血迹，怀里抱着个烧得焦黑的铁盒。
“证据在这儿。”他将铁盒递给警察，浑浊的眼球映着朝阳初升的光芒，“混凝土里的指纹，该见见光了。”
林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溅在我衬衫上。我抱着她走向救护车，听见龙老六在警车里疯狂咒骂。张瘸子突然按住我肩膀，将带血的扳手塞进我掌心：“记住，这不是结束。”
朝阳穿透云层的瞬间，我看见地铁工地上的钢材泛着冷光。每根钢材表面的齿痕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像极了父亲当年在混凝土里留下的指纹。林萌的手在我掌心渐渐回暖，而我知道，混凝土里的秘密，终将在阳光下彻底凝固。
深夜的永年小厨亮起暖黄的灯。我擦净父亲的照片时，林萌突然从冰柜里拿出瓶二锅头。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地道里的混凝土碎屑，倒酒时酒瓶在父亲的笑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张叔说，当年他们三个总在这儿喝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喝多了就唱《在希望的田野上》。”
我摸向冰柜底层，带血的扳手躺在那里，旁边是张瘸子的诊断书。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三辆黑色SUV碾过水洼停在门口。林萌的手突然死死攥住我衣领，指甲缝里的血渗进掌纹。
“宇哥，龙老六的人...”
我握紧扳手，铁锈味混着雨水渗进指甲缝。永年小厨的招牌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周永年的目光透过玻璃凝视着我们。林萌的眼泪砸在父亲的照片上，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极了当年父亲工地坍塌时的闷响。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我贴着照片低语，握紧扳手走向店门。龙老六的保镖举着铁棍冲下车，鳄鱼皮手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我看见张瘸子的铁拐在远处闪过冷光。他的工装上洇开大片血迹，浑浊的眼球映着永年小厨的招牌。林萌的尖叫混着铁棍破空的声响，我听见自己嘶吼着挥出扳手，铁锈味混着血珠在口腔蔓延。
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中，我突然看清了——这不是复仇，而是二十年前那盘未下完的棋。棋子们在锈迹斑斑的棋盘上重新排布，齿轮开始逆向转动，碾碎所有谎言与怯懦。
暴雨仍在继续，冲刷着老街上所有的秘密。而我知道，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那些被埋进混凝土的真相，终将破土而出，在大地上开出带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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