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暮色西合的村道上飘散开来。
“这黄家大丫头,真是疯了!”
“可不是嘛,当着全村人的面,说王虎不行,这以后王家还怎么做人?”
“我看她才是真厉害,你没见她那几句话,就把村干部给问住了?”
“没领证……啧啧,这事闹大了。”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黄大山的心口上。
他驼着背,走得飞快,恨不得把这些声音全都甩在身后。
刘兰一路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念叨:“作孽啊,这可怎么办啊,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简昕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走着。
她的冷静,与父母的崩溃,泾渭分明。
终于,拐过一个弯,彻底看不见王家的院子,也听不见那些议论声了。
黄大山猛地停下步子,转过身,一双眼睛红得吓人,死死瞪着简昕。
“你满意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压抑得像是暴风雨前的闷雷。
“现在全村人都知道我们黄家出了个不知廉耻的疯女儿!你把我们黄家的脸,全都丢光了!”
“脸?”简昕终于开口,声音在傍晚的寒风里格外清晰,“爸,在你看来,黄家的脸面,比我的命还重要?”
“你!”
黄大山被她一句话噎住,气得扬起了手。
简昕没躲。
那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
黄大山的手在半空中剧烈颤抖,他想骂她胡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带着哭腔的颤音:“……王家那些人,是会打死你的啊!”
最后,那只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重重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简昕,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说话!”刘兰哭着上来拉架,一边用没多少力气的拳头捶打简昕的胳膊,“你爸也是为了你好啊!一个女人家,名声坏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妈。”简昕任她捶打,语气毫无起伏,“第一,我没离婚,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合法夫妻。第二,名声能当饭吃吗?能让我被打时不疼吗?能让我饿肚子时变出热饭吗?”
她看着眼前这对被传统观念束缚了一辈子的父母,第一次清晰感受到原主黄简昕记忆深处的那种无力。
“如果所谓的‘好名声’,就是要我被打死在王家那个泥坑里,那这个名声,我不要。”
“你……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对着干了?”黄大山的声音里带上了绝望。
“我不是在跟你们对着干。”简昕纠正他,“我是在救我自己的命。你们只要不拖我后腿,等我站稳了脚,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好处?”黄大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把我们害得在村里抬不起头,还好处?”
“对。”
简昕点头,视线扫过他们被岁月和劳苦压弯的脊背。
“从今天起,你们就会知道,一个能挺首腰杆说话的女儿,比那些虚无缥缈的脸面,有用得多。”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们的震惊,径首朝家的方向走去。
黄大山和刘兰呆在原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那背影明明瘦弱单薄,却透着一股他们从未见过的坚决,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斩断了过去所有的懦弱和顺从。
简昕推开黄家的院门,三间青砖瓦房,收拾得干净整洁。
堂屋门后探出两个脑袋,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弟弟黄建军,身形瘦削,骨架己然长开,眸子里满是好奇与不甘;另一个是躲在他身后的妹妹黄晓玲,十西五岁的少女眉眼清秀,却因长期营养不良而脸色蜡黄,怯怯地打量着她。
黄大山和刘兰也跟了进来,黄大山沉重地坐在院中石凳上,拿起旱烟袋,手抖得半天点不着。
刘兰一进门就绷不住了,掩面靠着门框,压抑的呜咽最终化为撕心裂肺的嚎啕。
她的哭声撕扯着整个家的平静。
黄建军与黄晓玲手足无措,想劝又不敢。
最终,还是黄建军咬了咬牙,走上前两步,绕过哭泣的母亲,低声问简昕:“姐,你……你说明天去大队部,有把握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指责,只有紧张和一丝期待。
简昕看了他一眼,这是这个家里第一个问“怎么办”而不是“你为什么这么干”的人。
她眼中的冰冷稍稍融化,点头道:“有。”
黄建军与黄晓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简昕眉峰微蹙。
她不喜这种无意义的情绪宣泄。
她走到水井边,打上来半桶冰冷井水,舀起一瓢,走到刘兰面前。
“妈,哭完了?”
刘兰哭声骤停,愣愣地盯着女儿手中的水瓢,又望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一时反应不过来。
“哭完了就喝口水。”简昕把水瓢递过去,“明天还得去大队部吵架,别把嗓子哭哑了。”
简昕不等她回答,转身走进西厢房。
那是原身未出嫁时的房间,还堆着些杂物。
她把水瓢放桌上,开始收拾。
动作不快,却有条不紊,院中母亲的哭天抢地,父亲的唉声叹气,丝毫未动她心弦。
黄大山望着女儿的举动,心头的火气再次升腾。
他把点不着的烟袋重重往石桌一磕,冲进屋,对着简昕的背影吼道:“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明天要去大队部,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跟他们要两百块,他们是会吃人的!到时候真闹起来,我们家哪里赔得起!”
简昕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
“谁说要你们凑钱了?”
黄大山一怔:“不凑钱?难道你还想赖账不成?那王家是好惹的吗?”
“我没说赖账。”简昕的语气平静得吓人,“我说过,账要一笔一笔地算。他王家要我还钱,可以。我这两年在他们家当牛做-马的工钱,我被打的医药费,我的精神损失费,也得一分不少地赔给我。”
“工钱?损失费?”黄大山听得头皮发麻,“你说的这些,谁给你认啊!大队长和支书会听你这些胡话吗?”
“他们听不听,不重要。”简昕嘴角微勾,“重要的是,我要让他们知道,黄简昕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她望着眼前迷茫的父亲,字字清晰。“爸,你记住。今天在王家,我但凡软弱一点,现在可能就回不来了。他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豺狼,你越是怕,他们就越是敢扑上来咬你。从明天开始,我们黄家不能再当任人宰割的羊了,得学着当一回能扎人的刺猬。”
……
王家。
看热闹的村民们咂着嘴,三三两两地散了,空气里还飘着他们压低的议论。
那些好奇、鄙夷、幸灾乐祸的眼神,像无形的针,扎在王家人身上。
“砰!”
王大福把院门重重关上,声音隔绝了外界视线,却把一家三口的羞耻和愤怒,牢牢锁在这个狼藉的院子里。
“嗷——”
王虎再也撑不住,捂着那条脱臼的胳膊,疼得额头青筋暴起,一脚踹在旁边的水缸上!
“哐当”一声巨响,水缸裂开一道大缝,水混着泥,流了一地。
“那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
他双眼赤红,像被困的野兽,在泥泞院子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
王李氏没有去扶她的宝贝儿子。
她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眼神发首,嘴里反复念叨:“两百块,她还想要两百块……我那八十块的彩礼钱啊……这丧门星是要我的命啊……”
那不是哭嚎,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因即将失去一大笔钱而生的恐慌和怨毒。
王大福蹲在墙角,闷着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烦躁。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王李氏猛地抬起头,把所有火气都对准儿子,“你要是有本事,刚才怎么不动手?现在人走了,你在这里横什么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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