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连张哥身后的年轻公安都愣了一下，没见过这么首接承认的。
“为什么动手？”张哥追问，语气严厉。
简昕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拉过黄晓玲，让她面对着张哥，指着妹妹额头上的伤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公安同志，我动手之前，给了他们一家人机会。我问他们，我妹妹头上的血，是不是他家儿子用石头砸出来的？我问他们，做错了事，是不是该有个说法，道个歉？可他们没人回答我，只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骂，推搡我的家人。”
她顿了顿，目光迎上张哥：“我妹妹被人打破了头，我们上门讨个公道，反倒要被他们指着鼻子骂。公安同志，您说，这口气，我该不该争？”
张哥的视线移过去，看到了黄晓玲额角上那道清晰的血口子，和周围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所以你就动手了？”张哥继续询问。
“我给了他们机会。”简昕看着张哥的眼睛，“可他们不理会”
“胡说！你胡说！”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孙立花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冲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抱着黄宝根的黄大河，和一瘸一拐的王秀英。
“公安同志！你别听她狡辩！她就是个疯子！她嫉妒我们家有儿子，她就是存心要害我们家宝根！”
孙立花指着黄宝根打着夹板的手，哭天抢地。
“你们看看！这手都断了！医生亲口说的！骨头都裂了！这还有假吗！”
就在这时，黄建军带着一大群人，从外面涌了进来。
“姐！我把人都请来了！”
李婶叉着腰，第一个挤到前面。
“张公安，这事我能作证！”她指着孙立花，“是她家小子先动的手！我亲眼看见晓玲这孩子，捂着头上的血往家跑！这还能有假？”
人群里，另一个妇人也开了口。
“对！我也看见了！大河家这小子，一下午都在这附近晃悠，手里就拿着个弹弓，没干好事！”
“我们都看见了！是黄宝根先打伤了人！”
“后来简昕去找他们，我们在巷子口也听见了！是孙立花在院子里先骂人的！”
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谁家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孙立花的哭嚎声，渐渐弱了下去。
她没想到，简昕竟然真的把这些人都叫了过来，当着公安的面，跟她对质。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那些邻居。
“你们……你们都向着她！你们都被她收买了吧！”
“孙立花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李婶上前一步，毫不客气，“谁被收买了？黄大山一家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倒是你，年年从大山家拿米拿面，你怎么不说？”
张哥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走到简昕面前，目光却看着她身后的黄晓玲。
“小姑娘，你过来。”
黄晓玲有些害怕，看了看姐姐。
简昕对她点了点头。
黄晓玲这才怯生生地走上前。
张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她额头的伤口。
“还疼吗？”
黄晓玲摇了摇头，小声说：“不疼了。”
张哥站起身，再次看向简昕。
“人证，物证，都指向黄宝根伤人在先。”他顿了顿，眼神陡然锐利，像两把锥子钉在简昕身上，“但是，邻里纠纷，失手伤人，这和蓄意报复，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小姑娘，你下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才是关键。”
“我没有打断他的手腕。”简昕平静地回答。
“你撒谎！”孙立花尖叫起来，“我跟大河都亲眼看见的！你抓着我儿子的手，‘咔吧’一下！”
“我确实抓住了他的手，想问他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打我妹妹。”简昕的目光扫过孙立花和黄大河，语气坦然，“但他家的人一拥而上，又推又搡，场面很乱。我只记得他尖叫了一声，人就倒了。至于他的手是怎么伤的，当时那种情况，谁能看得一清二楚？也许是摔的，也许是挣扎的时候自己扭的。我们一家人，看到的都是这个结果。”
“你放屁！”
“我没有。”简昕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爹，我娘，我舅妈，都看见了。我们看见的，就是他自己摔倒的。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刘兰和张翠都愣住了。
一边，是撒泼打滚，漏洞百出，却抓着“伤情”不放的孙立花。
另一边，是冷静沉着，人证物证俱全，却在关键问题上众口一词的黄简昕。
他心里，己经有了判断。
“行了！”张哥不耐烦地一摆手，下了结论，“黄简昕，你上门理论，火气大了点，做法冲了点，这是你的不对。孙立花，你家孩子先动手打人，你当大人的不管教，还护着，这是你们错在先！一碗水端平，这事谁也别说谁干净！就是个邻里纠纷！”
他转向孙立花和黄大河。
“黄宝根动手伤人在先，是事实。你们作为监护人，管教不严，负有主要责任。”
孙立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她打伤我儿子呢？”
“黄简昕上门理论，情绪激动，行为过当，也有不对。”张哥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这属于邻里纠纷。双方都有责任。”
“纠纷？”孙立花不干了，“我儿子手都断了！这是纠纷？这是故意伤害！你们得抓她！”
“抓她？”张哥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扫了孙立花一眼，“你儿子把人家闺女头打破了，这伤我们都看着呢！真要论起来，你家也是犯错在先！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喊抓人？是不是想让全村的人都看看，你们黄家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不占理还撒泼的？”
他转头看向脸色发白的黄大河，声音缓和了些，却更具压力：“大河，你是男人，是当家的。事情闹大了，对谁有好处？今天这事，街坊邻居都看着，谁对谁错，大家心里有杆秤。真要捅到镇上去，让领导来评理，丢的是谁的脸？是你家的脸，还是你们老黄家的脸？”
他指了指院门口：“今天我来，就是给你们断个公道。这事，就是你家孩子不懂事，惹出来的邻里纠纷。谁也别想讹谁！医药费，各看各的！你们要是认这个理，现在就回去，往后好好管教孩子。要是不认，行，那咱们就去所里，把今天在场的人都叫上，一个一个录口供，把事情从头到尾查个底朝天！我倒要看看，最后谁吃亏！”
黄大河的脸白了。
他只是想讹点钱，没想过要把自己儿子也搭进去。
“这件事，到此为止。”张哥下了结论，“我们派出所，不负责调解你们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务事。”
他指着院门口。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现在就回去，黄宝根的医药费，你们自己承担。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第二，你们要是还想闹，那就去找村委会，去找镇政府。让他们给你们调解。调解不好，你们可以去法院起诉。我们派出所，只负责抓真正的坏人，没工夫陪你们在这里吵架。”
说完，他不再理会孙立花一家，转身对简昕说。
“你，跟我出来一下。”
简昕跟着张哥走出了院子。
张哥走到那棵老槐树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却没有点。
“你这丫头，胆子不小。”
“黄宝根的手，真是他们自己家人挤倒摔的？”张哥忽然转头，目光如炬，盯着她的眼睛。
简昕迎着他的视线，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平静地反问：“张公安，您相信您看到的证据，还是相信一个满口谎话的人？”
张哥深深地看了她几秒，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她的心。忽然，他嘴角咧开，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将烟塞回了烟盒。
“你这丫头，嘴比刀子还快。”他压低了声音，话里有话，“今天这事，你赢在占了个‘理’字，也赢在人心向着你。可江口镇不大，人心也复杂。你今天把孙立花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她是不会罢休的。你记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脑子是好事，但有时候，太有脑子，会比没脑子的人活得更累。”
“收队！”
警车很快发动，消失在村口。
孙立花一家，站在院门口，像三只斗败了的乌鸦。
周围的邻居，看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笑。
“走吧！还嫌不够丢人？”黄大河拽着孙立花，压低了声音吼道。
孙立花被黄大河拖着，经过简昕身边时，她忽然停住脚，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怨毒地嘶声道：“你等着……你不是能耐吗？我让你在江口镇，连一块肉都卖不出去！”说完，她才被黄大河拽着，消失在人群里。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但新的威胁，己经悄然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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