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箫家别墅的飞檐上。二楼卧室里,月光透过轻纱窗帘,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朦胧的银辉。
小燕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下的席梦思软得像团云,却不如紫禁城硬板床上铺着的锦褥睡得踏实。她索性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涌进来,混杂着远处马路上隐约的车鸣——那些跑得比马快十倍的“铁盒子”,至今仍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她摸着窗台上冰凉的雕花栏杆,指尖触到一处凸起,恍惚间竟以为是养心殿廊柱上熟悉的龙纹。
“皇阿玛……”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碎成星子。
前世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突然就漫了上来。
她仿佛又站在御花园的海棠树下,穿着一身水红镶金边的旗装,手里攥着刚偷摘的青苹果。永琪从假山后跳出来吓她,两人笑作一团,他袖口的龙涎香混着青草气,是她最熟悉的味道。紫薇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捧着书卷浅浅笑着,金锁在一旁替她剥着荔枝,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们发间,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小燕子!你又闯祸了!”老佛爷的声音带着威严传来,身后跟着板着脸的容嬷嬷,手里却悄悄藏着给她留的桂花糕。皇阿玛叉着腰假装生气,眼睛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令妃娘娘在一旁柔声打着圆场……
心口突然一阵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她抬手按住胸口,指尖冰凉,眼眶却烫得厉害。
“紫薇……永琪……”她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那些人,那些事,明明像发生在昨天,却隔着万水千山,隔着阴阳两界,再也够不着了。
“小姐?”门外传来容姨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您没睡?”
小燕子赶紧抹了把脸,哑着嗓子应道:“没事,我就是……有点渴。”
门被轻轻推开,容姨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件薄披肩。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对襟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昏黄的廊灯光线落在她脸上,竟和记忆里那个总爱板着脸、却会在深夜偷偷给她送点心的容嬷嬷重合了。
“夜里凉,怎么不披件衣裳?”容姨把水杯递过来,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唠叨,却顺手将披肩搭在她肩上,动作轻柔,“刚回来身子弱,仔细着凉。”
小燕子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壁,心里也暖了些。她仰头喝了一大口,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淡淡的甜味。
“容姨,”她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对方,“你说……人会不会有下辈子?”
容姨愣了一下,手里整理窗帘的动作停了停。昏暗中,她的眼神似乎柔和了许多:“老话说,善恶终有报,轮回自有定数。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燕子摇摇头,没说话。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就是从乾隆年间的紫禁城“轮回”来的吧?
容姨看她神色低落,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了。老夫人嘴上严,心里是疼你的。先生说你小时候受了不少苦,以后在这儿,有老奴在,没人能欺负你。”
最后那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护短劲儿,和当年容嬷嬷挡在她身前,对着皇后厉声说“还珠格格是老奴的心头肉”时一模一样。
小燕子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嗯!”
容姨又嘱咐了几句“早点睡”“别踢被子”,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临走时特意把廊灯调亮了些。
房间里重归寂静,月光似乎更亮了些。小燕子披着披肩坐回床上,指尖着柔软的布料,心里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不管是小燕子还是箫砚,她始终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前世能在深宫大院里闯出一片天,今生在这钢筋水泥的“笼子”里,她也一定能活出个人样来!
她躺回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这一次,梦里没有了海棠树和龙涎香,而是箫家别墅的花园,哥哥箫舰站在晨光里对她笑,容姨在远处喊她吃早饭,甚至……连那个笑里藏刀的箫雅,在梦里也没那么讨厌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小燕子终于沉沉睡去。嘴角微微扬着,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她不知道,在她房门外的走廊尽头,箫舰站了许久。他手里拿着一杯冷掉的牛奶,看着妹妹房间透出的微光熄灭,才转身离开,眼底的担忧淡了些,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虽然莽撞又奇怪,却像一束突然照进这栋规矩森严的别墅里的阳光,带着股子不管不顾的鲜活气。
或许,家里有这样一束光,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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