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姨那声“打断你的腿”的冰冷威胁,如同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楔进小燕子混乱的脑海。额角的伤口和心底翻涌的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泪水混合着血丝的咸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除了本能地蜷缩在病床一角,用充满戒备和敌意的眼神死死瞪着容姨那挺首如标枪的背影,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被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堵得死死的。
窗外的“钢铁森林”在灰白的天幕下沉默矗立,冰冷的反光刺得小燕子眼睛生疼。容姨站在窗前的背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铁壁,冷酷地将她与那个有紫薇、有皇阿玛、有漱芳斋的世界彻底隔绝。她被困住了,困在这个叫“箫家”的陌生牢笼里,顶着一个她痛恨的名字——箫砚。
死寂的病房里,只剩下小燕子压抑的抽噎和容姨那如同磐石般沉重冰冷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病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的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利落。
容姨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瞬间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刻板而恭谨的面具。她转过身,步伐沉稳地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深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们神情严肃,眼神锐利,站姿笔挺,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精悍气息。其中一个手里提着一个崭新的、印着某高端品牌Logo的纸袋。
“容管家。”为首的男人微微颔首,声音低沉,“箫先生吩咐,接大小姐回家。车己备好。”
容姨点了点头,侧身让开:“嗯。动作轻点,她……情绪不太稳定。” 她的目光扫过病床上缩成一团、眼神警惕的小燕子,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两个男人走进病房,带来一股淡淡的、属于高级轿车皮革和须后水的冷冽气息。他们的目光落在小燕子身上,带着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没有多余的话语,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语气是公式化的客气,却毫无温度:“大小姐,请跟我们回家。”
回家?小燕子猛地抬头,眼中是抗拒和惊惧。“我不去!那不是我的家!”她嘶哑地喊,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紧紧抵住冰凉的床头铁栏,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手指死死揪着粗糙的病号服布料,指节泛白。
“由不得你。”容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冰冷而毫无转圜余地。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眼神如同鹰隼般盯着小燕子,“要么自己走,要么让他们‘请’你走。箫家的脸,丢不起第二次。” 那个“请”字,咬得格外重,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小燕子对上容姨那双酷似容嬷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再看向那两个如同铁塔般矗立、面无表情的男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知道,挣扎是徒劳的。在这个全然陌生、规则诡异的世界里,她孤立无援。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最终,在那两个男人无声的注视和容姨冰冷的威压下,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掀开了身上的薄被。双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砖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身体虚弱地晃了一下。旁边的男人眼疾手快地虚扶了一把她的胳膊,却被她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甩开。
“别碰我!”她低吼,声音带着破音。
男人收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屈辱和恐惧,挺首了那因为虚弱和伤痛而有些佝偻的脊背。她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而艰难,额头的纱布在走动中牵扯着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向那个未知的、名为“家”的囚笼。容姨无声地跟在最后,像一道沉默而沉重的阴影。
那辆停在医院门口的黑色轿车,庞大、锃亮,线条流畅得如同蛰伏的猛兽。车门打开,里面是深色的、散发着昂贵皮革气息的内饰。小燕子被半强迫地塞进后座,柔软的座椅像陷阱一样包裹住她。容姨坐到了副驾驶,两个保镖一个开车,一个坐在了小燕子旁边。车门沉闷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却真实的世界。车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消毒水混合皮革的怪异气味。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那些高耸入云的“方盒子”建筑、川流不息发出巨大轰鸣的“铁盒子”(汽车)、穿着奇装异服行色匆匆的人群、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巨大招牌……一切光怪陆离,如同最荒诞的噩梦。小燕子紧贴着冰凉的车窗,额头抵着玻璃,眼神空洞而茫然。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车子驶离了喧嚣的市区,道路变得宽阔而安静。最终,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景观,停在了一座巍峨的建筑前。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森严的堡垒。
巨大的黑色雕花铁门缓缓滑开,轿车驶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开阔、堪比御花园的庭院。精心修剪的草坪如同巨大的绿色绒毯,铺展在车道两旁。奇石堆叠的假山点缀其间,引出一道潺潺的人工溪流。远处甚至还有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名贵的树木错落有致,不少小燕子根本叫不出名字,只觉得葱郁得过分。整座庭院透着一种刻意的、毫无生机的完美,每一片叶子都像被精确测量过位置。
庭院深处,矗立着一座庞大的欧式别墅。白色的主体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巨大的罗马柱撑起高耸的门廊,拱形的落地窗反射着冰冷的光。屋顶是深灰色的斜坡,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峻。整座建筑气势恢宏,却透着一股难以亲近的奢华与冰冷。
车子在门廊前平稳停下。立刻有穿着统一制服、面无表情的佣人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大小姐,请。” 旁边的保镖声音平板。
小燕子被“请”下车。脚踩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台阶上,凉意再次袭来。她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巨大得令人眩晕的白色建筑,那高耸的门楣像一张巨口,要将她吞噬。一种深切的格格不入感和本能的排斥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在车门上。
“磨蹭什么?”容姨己经下了车,站在她侧前方,声音不高,却带着严厉的催促,“进去!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
小燕子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迈开脚步,踏上了那冰冷光滑的台阶,走进了这座名为“家”的、深不可测的豪门囚笼。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挑高至少两层楼的大厅,空旷得能听到脚步声的回音。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拼接着繁复华丽的图案。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穹顶垂落,折射出无数冰冷璀璨的光点,晃得人眼花。墙壁是昂贵的米白色石材,挂着几幅巨大的、色彩浓烈却让小燕子完全看不懂的抽象油画。一组组宽大得能躺下几个人的白色真皮沙发,如同孤岛般散落在空旷的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名贵木材、真皮和高级香氛的复杂气味,沉闷而压抑。
极致的奢华,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这里的一切都巨大、冰冷、完美得毫无瑕疵,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博物馆,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容姨领着小燕子穿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大厅,走向一侧的走廊。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叩、叩”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小燕子赤着脚(她的鞋在“意外”中不知所踪),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行走在薄冰之上。她身上那件宽大、粗糙的病号服,与这金碧辉煌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仙境的乞丐,浑身不自在。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实木门虚掩着。容姨在门前停下,抬手,作者“壹思田心”推荐阅读《还珠今世缘:燕归箫门遇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用一种近乎刻板的节奏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不容置疑力量感的男声从门内传来。那声音,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小燕子的心尖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容姨推开门,侧身,示意小燕子进去。她的目光带着严厉的警告,无声地传递着“规矩”二字。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踏入龙潭虎穴的紧张,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书房。两面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实木书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无数精装书籍,散发着油墨和木头混合的沉静气息。巨大的红木书桌厚重得像一座山,摆在正对着门的方位。书桌后,是一张高背的黑色皮质老板椅。
此刻,老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两鬓己染上些许风霜,却丝毫无损其威严。五官深刻如同刀削斧凿,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穿着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衫领口挺括,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纽扣,却依然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他并没有看刚进门的小燕子,而是微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摊开在桌面的一份文件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昂贵的钢笔,无意识地在指间转动。那沉稳的姿态,如同盘踞于山巅、俯视领地的雄狮。
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小燕子的心脏猛地一缩,瞳孔骤然放大!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熟悉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皇阿玛!是皇阿玛!乾隆皇帝!
那张威严无比、曾对她宠溺纵容也曾对她雷霆震怒的脸,此刻换上了现代的服饰,坐在那张象征着巨大权力的书桌后!虽然少了明黄色的龙袍,少了九龙冠冕,但那刻在骨子里的帝王威仪,那睥睨一切的眼神……绝不会错!
巨大的冲击让小燕子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就想屈膝行礼,喉咙里那句“皇阿玛吉祥”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温婉柔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振国……孩子来了。”
小燕子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在书房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组相对较小的米白色真皮沙发。一个穿着淡雅藕荷色真丝旗袍的女人正从沙发上缓缓起身。她身姿纤细,气质温婉如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用一根莹润的珍珠簪子固定。面容清丽,皮肤白皙,眉眼间带着一种天生的温柔和淡淡的愁绪。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几丝细纹,却更添了几分娴静的风韵。她手里捏着一方素色的丝帕,看向小燕子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激动,有失而复得的欣喜,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时光和某种无形隔阂浸润出的、挥之不去的疏离和陌生。
令妃娘娘!
小燕子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前世那个在深宫里给予她最多温暖、最多庇护的令妃娘娘!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为自己在皇上面前周旋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巨大的委屈和依赖感如同洪水决堤,几乎要将她淹没!
“娘……”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满是依赖和委屈的字眼,不受控制地从小燕子颤抖的嘴唇里逸出。她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汹涌而出,下意识地就想扑向那个温婉的身影,像前世无数次寻求庇护那样。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甚至“娘”字的尾音还未落——
“站住!”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冷喝,如同惊雷在书房里炸响!
书桌后的男人——箫振国,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冰冷的疏离,精准地钉在了小燕子身上!那目光,像无形的冰锥,瞬间冻住了小燕子所有的动作和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
他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身体微微后靠,倚在宽大的椅背上。那姿态,不再是面对失散多年女儿的温情,而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在评估一件刚刚呈上、却显然存在严重瑕疵的货物。
“你就是箫砚?”箫振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分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空旷的书房里,也敲在小燕子脆弱的心上。他的目光扫过小燕子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病号服,扫过她额头上刺眼的纱布,扫过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那双写满惊惶、委屈却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的眼睛,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形成一个刻痕般的“川”字。
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没有血脉相连的温情,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仿佛看到什么不堪入目之物的、深沉的失望。
小燕子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也瞬间冰冷彻骨。那句冲到嘴边的“娘”和满腹的委屈,硬生生被这冰冷的眼神和威压逼了回去,卡在喉咙里,噎得她胸口剧痛。
林婉蓉——前世的令妃,此刻的箫夫人,被丈夫那一声冷喝惊得身体微微一颤。她眼中刚刚涌现的激动和温柔瞬间被慌乱和一丝无措取代。她捏紧了手中的丝帕,看向小燕子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欲言又止的焦虑,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只是担忧地望向丈夫。
容姨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垂手肃立在门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书房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她全神贯注的警惕。
书房里的空气,因为箫振国那一声冷喝和冰冷的审视,骤然降到了冰点。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小燕子单薄的肩头。她孤零零地站在书房中央,像暴风雨中一株无依无靠的小草。前世的阿玛和额娘就在眼前,却如同隔着无法逾越的冰山。额头的伤口在突突跳动,牵扯着神经,提醒着她这个世界的残酷和荒谬。
箫振国锐利的目光在小燕子身上停留了足有十几秒,那审视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窒息。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命令口吻:
“容姨。”
“是,老爷。”容姨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带她去收拾干净。”箫振国的目光甚至没有再看小燕子一眼,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仿佛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务,“这副样子,成何体统。晚饭前,我要见到一个像样的箫家小姐。” 那“像样”二字,咬得格外重,带着不容置疑的苛责。
“是,老爷。”容姨恭谨地应下,随即转向小燕子,眼神恢复了惯有的严厉和催促,“大小姐,请跟我来。”
小燕子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巨大的屈辱感和前世今生交织的混乱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江倒海。她看着书桌后那个威严冷漠的男人,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满眼心疼却不敢靠近的温婉女子,最后落在容姨那张酷似容嬷嬷、写满刻板规矩的脸上。
一股强烈的、属于小燕子的倔强和不甘猛地冲上头顶!
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箫振国那冰冷的审视,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锐:
“收拾干净?像样的箫家小姐?凭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不是什么箫砚!我叫小燕子!我是还珠格格!你们到底是谁?把我抓来这里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容姨脸色剧变,厉声呵斥:“箫砚!住口!你敢对老爷无礼?!”
林婉蓉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失声道:“孩子!你…你胡说什么!”
而书桌后的箫振国,猛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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