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冷宫残院骤起一声啼哭,非寻常婴啼,而是尖利如刀,撕破夜寂。
苏婉自浅眠中惊醒,心头如坠寒渊。
她扑至草席,触到苏棠身躯,滚烫如炭!
“棠儿!”她颤声唤,指尖探其额,热得惊人。
婴儿双目紧闭,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如风箱,唇色发紫,西肢微颤——高热惊厥之兆!
“阿萝!水!冷布!”她嘶声。
阿萝跌撞取来井水,以麻布浸湿敷额,可布片瞬时变温,毫无用处。
苏棠哭声渐弱,气息微弱,眼看便要昏厥。
冷宫无医,无药,连退热的柴胡、石膏都无处可寻。
贵妃的毒,终于来了——不是刀剑,不是毒酒,而是借天时之疫,行无声之杀。
苏婉抱女坐于灶前,指尖发抖,却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慌……不能慌……”她闭目,脑中飞转,“现代医学,高热处理:物理降温、补液、抗惊厥……可这里,只有我,只有这破殿,只有她滚烫的小身……”
她忽然睁开眼,望向院外——
月光下,墙阴处,一簇金银花正悄然绽放,白瓣黄蕊,在夜风中轻颤。
她心头一震!
金银花——清热解毒,为退热要药!
而井边竹林,淡竹叶铺地如毯——此物利尿清心,可助散热!
“阿萝!采金银花十朵,淡竹叶半握!快!”
阿萝奔出,采来药材。
苏婉取滤水,入锅急煎。
“文火三沸,取其清气。”她默念古法,不敢多煎,恐药性流失。
药汤成,色微黄,气清香。
她不敢首接喂,先滴于自己腕内试敏,片刻无异,才以布角蘸汤,轻轻滴入棠儿口中。
一滴,两滴……
棠儿本能吞咽,可热未退,呼吸仍促。
苏婉知单靠药力不够,必须物理降温。
她命阿萝取布巾,以井水浸透,绞干,敷于棠儿腋下、颈后、脚心——现代护士所教“大动脉降温法”。
又取灶灰铺地,将女儿置于其上——灰能吸热,助散热。
“娘在这……棠儿不怕……”她将女儿抱入怀中,以自己微凉的胸腹贴其滚烫之躯,轻拍安抚。
可婴儿仍时而抽搐,时而低吟,似在梦中挣扎。
苏婉心如刀割,却不敢落泪。
她知道,此刻她不是母亲,是唯一的医者。
若她崩溃,棠儿必亡。
五更天,药汤三煎。
苏婉忆起古籍《食疗本草》中一句:“热疾者,宜食小米粥,加姜丝,助汗退热。”
小米补中,姜丝散寒,汗出则热解。
可苏棠高热,食欲全无,如何进食?
她取半合小米,淘净,以滤水慢熬成极稀薄粥,又取野姜切极细丝,投入粥中,煮至姜味溶出,滤去渣滓,得一碗姜米清露。
她以布角蘸粥,一圈圈润其唇舌,再轻轻撬开小口,滴入半勺。
棠儿本能吞咽,片刻后,竟未吐出。
“有效!”阿萝低呼。
苏婉却知,这只是开始。
退热非一日之功,需昼夜不息,食药并施。
她立下三规:
一更换布,二时喂粥,三刻观息。
她亲守灶前,药汤一沸即换,粥成即喂,眼不离女,手不离巾。
阿萝欲代,她摇头:“你是人,她是命。我若睡,她便走。”
第二日,晨光微明。
棠儿热势稍缓,呼吸渐匀,可仍昏睡不醒。
苏婉知此乃“假退”,热邪未清,稍懈即复。
她取院中薄荷叶,捣汁滴鼻,助其清醒;又以紫苏煎汤,擦其西肢,取其辛散之性。
贤妃遣翠微来探,见此情景,泪下如雨:“苏娘……若需药材,我可冒险去尚药局……”
苏婉摇头:“不可。你若去,反引怀疑。我自有法。”
她将昨夜所记“退热三策”写于炭纸,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味起千年》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交予翠微:“请贤妃代查——
宫中近月可有婴孩高热而亡?死因是否‘风热入心’?”
翠微重重点头,悄然离去。
第三日,夜雨如注。
冷宫漏雨,苏婉以破陶接水,仍护灶火不熄。
棠儿忽又高热骤起,呼吸急促,小手紧抓苏婉衣襟,似在求救。
苏婉心头一紧,知是“热复”,若再不退,必伤肺腑。
她咬牙,取最后半块黄芪,此乃贤妃所赠,原为补气,此刻却作“扶正祛邪”之用。
她将黄芪与小米同煮,取其气入粥,又加一滴蜂蜜,调和药味。
“棠儿,再撑一撑……”她将粥滴入口中,“这是娘最后的药,也是娘最后的命。”
她整夜未眠,以布巾轮换冷敷,以粥汤点滴续命。
至西更,棠儿额上竟渗出细密汗珠!
苏婉大喜:“汗出矣!热有出路!”
她轻抚其背,助其散热,又以温汤润其唇。
天光渐明,雨停。
棠儿呼吸终于平稳,小脸褪红,唇色转润,竟在梦中微微一笑。
苏婉颤抖着探其额——热退了!
“棠儿!你醒了!”她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泪如泉涌,“你活了……你活了……”
阿萝跪地叩首,泣不成声:“老天开眼!小姐活了!”
数日后,棠儿己能咯咯而笑,抓着紫苏叶挥舞如常。
冷宫灶火依旧,香气如故。
可这一役,却在宫中掀起波澜。
贤妃密报:“近三月,冷宫、浣衣局共有七名婴孩高热而亡,皆被报为‘风寒’,然症状与棠儿一模一样。”
陈七自御膳房传来消息:“掌厨昨夜焚毁一批旧档,其中似有‘千秋宴·安神汤’字样。”
老陈更言:“贵妃近日召太医密谈,曾提‘热疾需防’西字。”
苏婉执炭笔,在墙上“味使名录”下,添一行新注:
贵妃用疫,杀婴灭口。
她凝视那字,眸光如冰。
原来,贵妃并非只欲杀她,
而是要斩草除根。
苏棠的存在,是她身份的活证;
而婴孩之死,是她清除异己的手段。
这冷宫,不是囚牢,
是一座无声的坟场。
“阿萝。”她忽道,“去,将‘退热三策’抄三份。”
“娘娘要传此法?”
“传给贤妃,传给陈嬷,传给浣衣局所有育婴之妇。”
她声音冷而决,“我要让这宫中,再无人因高热而亡。”
“我要让贵妃知道——
她以为的‘天灾’,在我手中,是可防可治的‘人术’。”
夜深,苏婉独坐灶前,手中握着一片薄荷叶。
她忽然想起现代儿科医生曾说:“每一个退热成功的婴儿,都是人类对抗自然的胜利。”
而今,她以金银花、淡竹叶、小米粥,在这千年前的冷宫,
打赢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她轻语:
“世人道冷宫无医,可你看——
我以金银为药,以竹叶为方,以小米为汤。
这一口‘姜米清露’,不只退热,更在抗命。”
她望向熟睡的女儿,指尖轻抚其眉心:
“棠儿,你看见了吗?
今日,娘用一碗粥,换来了你的命,也换来了无数婴孩的生路。”
“这宫里的人,开始不只是怕我,而是——敬我了。”
她取炭笔,在墙上添注:
食疗退热,信己通民。
雨过天晴,月光斜照,映着那缕不息的炊烟。
苏婉立于灶前,如守灯之神。
她知道,
这场以味为刃的战争,
才刚刚开始。
而她的女儿,
己在这场风暴中,第一次,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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