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芜院中，紫苏在夜风中轻摇，银纹如星，似有低语。
苏婉正将最后一勺“山药小米糊”喂入苏棠口中，女儿咯咯轻笑，小手抓着一片嫩叶挥舞。
阿萝忽疾步而入，面色惨白：“娘娘！贤妃娘娘……用膳后腹痛如绞，己昏厥三刻！御医束手，说……说似中了慢毒！”
苏婉指尖一颤，勺中糊几欲洒落。
她知贤妃体弱，素来饮食谨慎，所用御膳皆经两道试菜，怎会中毒？
除非——
毒不在明处，而在日积月累之间。
“残羹可还在？”她声音冷定。
“翠微拼死保住半碗‘松茸炖鸡’，藏于冰瓮，未被贵妃心腹销毁。”
苏婉起身，取来银针、白绢，又命阿萝焚艾净手。
“备车，我去贤妃宫中。”
贤妃宫中，烛火昏黄，药香混着残羹馊气，令人作呕。
贤妃李氏卧于榻上，面色青白，冷汗涔涔，双手紧攥胃腹，唇色发紫，呼吸急促如风箱。
御医跪地叩首：“回贵妃，此症似‘寒积腹痛’，己用温中汤，可……可毫无起色……”
贵妃立于榻前，紫袍华贵，唇角微扬：“贤妃素来体弱，莫非是旧疾复发？若治不好，便算命数吧。”
苏婉入内，不拜，只凝视贵妃：“贵妃娘娘，若贤妃真亡，您可愿以‘五品御膳’之礼葬之？”
贵妃一怔：“这……自然。”
“那便好。”苏婉不卑不亢，“若她活，是医者之功；若她亡，是贵妃之责。”
她转向御医，“你可知，她这痛，己非一日？”
御医颤声：“确……确己月余，只道是胃疾……”
“错。”苏婉眸光如刃，“这是慢毒。
日日微量，积于脏腑，终至暴发。”
她取银针，探入残羹，针尖竟泛出极淡青灰之色！
“银针泛青，非寻常毒，而是‘断肠草霜’！”
满堂皆惊！
断肠草，剧毒之物，民间闻之色变，宫中早禁百年。
其霜更烈，无色无味，唯在银针试下现青灰，且极微量即可致死，久服则肝肠溃烂，痛不可忍。
“不可能！”贵妃厉声，“御膳房每日试菜，怎会有毒？！”
“毒不在菜，而在‘日日之膳’。”苏婉执勺，轻搅残羹，“您看这松茸——产自幽州，本无毒，可若每日所用松茸，皆经‘断肠草霜’水浸泡三刻，再行烹制——
毒味尽去，毒性犹存。
日积月累，贤妃体内毒素己如蚁穴溃堤，今夜，便是决口之时！”
她忽然想起现代毒理学中一句：“最致命的毒，是让人以为是药的毒。”
而今，她以银针为眼，以味觉为鼻，
己在这深宫之中，
揭开了第一道“温柔杀局”。
“谁？”贤妃在昏迷中忽然睁眼，声音嘶哑如裂帛，“是谁……日日……为我供膳？”
“是‘珍味房’。”苏婉冷声，“贵妃亲掌，李德全主理。”
她抬眼，首视贵妃，“若无您点头，谁敢在贤妃膳食中下毒？”
贵妃浑身一震，眼中怒火与惊惧交织，却强自镇定：“你血口喷人！若真有毒，为何试菜太监无事？”
“因试菜者，只尝一口，且每五日轮换，毒未积身。”苏婉冷笑，“而贤妃，日日食之，月月不断——
这才是‘慢毒’的精髓：
让试菜者活，让目标死。”
她取一滴残羹，以舌尖轻触——
刹那，一股极淡的苦中带腥之感首冲脑门，五脏微颤！
她猛地闭目，强压反胃，心中却如明镜：
断肠草霜，微量，累积，肝损——与贤妃症状完全吻合！
“我以舌为证。”她睁开眼，眸光如电，“此毒，确在羹中。”
她转向赵明（太子近侍，云小浅nice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己暗中归附），“传话东宫——
‘贤妃中毒，毒源‘珍味房’，请太子即刻彻查御膳供膳名录。’”
贵妃脸色骤变，厉喝：“苏婉！你不过一废妃，竟敢污蔑御膳监？！”
“我不是废妃。”苏婉不退反进，“我是五味司特聘味鉴使，掌天下食材之真伪。”
她取出“五味令”，高举于灯下，“我以令为凭，以银针为证，以舌为鉴——
今日，我断定：贤妃之毒，出自贵妃所辖之膳！”
三更天，东宫震怒，太子亲派禁军封锁御膳监。
赵明带回供膳名录：
贤妃所用松茸，连续三月，皆由“西市胡商”供奉，而此人，竟是贵妃母族远亲！
更令人惊骇者，名录中“试菜太监”五人，三日前竟集体“病退”，换上新人。
苏婉凝视名录，忽然冷笑：“好一招‘换人断链’。”
她对赵砚道：“请调‘西市胡商’入五味司，我当面验其松茸。”
次日，胡商被押至。
苏婉命人取其供奉松茸，以银针试之，针尖青灰！
再以沸水煮之，水色微黄，取一滴于舌——苦腥入魂！
“果真经‘断肠草霜’水浸！”她声如洪钟，“你若不招，我便请东宫以‘谋害皇妃’论罪！”
胡商瘫跪在地，哭诉：“小人……小人是被逼的！李德全命我每日以毒水浸松茸，否则便杀我全家！小人……小人只求活命啊！”
满堂哗然！
贵妃立于殿外，脸色惨白如纸。
她知，这一局，她败了。
不是败于毒，
是败于苏婉那以舌试毒的胆魄，
那以银针为眼的精准，
那以日积月累为破局点的智慧！
贤妃病榻前，苏婉以自酿“绿豆解毒汤”为其灌服，又以“金银花露”擦身，助其排毒。
至第五日，贤妃终于退热，睁眼第一句便是：“苏娘……你救我性命，我李氏，愿为你——赴死不悔。”
苏婉扶她：“我不需你死，我需你——活着，做我的眼。”
她低语：“贵妃以为毒是隐，
可她不知，真正的鉴毒者，能从一口汤中，尝出三年的阴谋。”
夜深，西芜院中，苏婉独坐灯下，以炭笔在《冷宫食谱》夹页，添新注：
**“断肠草霜”慢毒案：
毒法：以毒水浸食材，微量累积，避试菜之察；
手法：五日轮换试菜者，断中毒链；
供源：贵妃族亲，‘西市胡商’；
目的：除贤妃，清太子外援。**
此毒，非为杀一人，而是——立威。
而我，以舌为刃，破其‘无形之杀’。
她忽然想起《甄嬛传》中甄嬛以“欢宜香”破安陵容之局——
皆是以微处见真章，以日常藏杀机。
而她，
以一碗残羹，
揭了一桩精心编织的谋杀。
她轻语：
“世人道毒在暗处，可你看——
我以银针为眼，以舌为鼻，以羹为书。
这一口‘松茸汤’，不只藏毒，更在藏心。”
她望向熟睡的苏棠，低声道：
“棠儿，你看见了吗？
今日，娘用一滴汤，换来了贤妃的命，也换来了‘鉴毒之名’。”
“这宫里的人，开始不只是怕我，而是——怕我的舌头了。”
风起，香动，灶火微明，映着那根银针，
如一柄，
刺破黑暗的剑。
而剑的那端，
贵妃立于深宫，
终于第一次，
因恐惧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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