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上林苑外，黄沙漫天，驼铃声动。
一队异族使者踏尘而来，金发碧眼，身披兽皮，腰悬弯刀，为首者乃西狄使臣阿史那烈，手持金盘，盘中盛着三坛琥珀色蜜膏，香气浓烈，甜中带腥，闻之头晕。
“大齐皇帝！”阿史那烈声如洪钟，口音生硬，“我西狄敬献‘龙涎蜜’百斤，愿与贵国结盟，永世修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群臣，“更愿以公主和亲，共结秦晋之好。”
满朝哗然！
西狄常年侵扰边关，烧杀掳掠，今竟主动求和？
皇帝萧承渊端坐龙椅，眉头微皱。
太子萧景行低语：“父皇，此蜜香气诡异，恐有诈。”
皇帝目光一沉，望向殿角——
苏婉立于“御膳元卿”位，素衣简裙，眸光如水，正凝视那“龙涎蜜”。
三日前，赵砚密报：
“西狄使者携‘龙涎蜜’入境，声称‘百年秘酿，可增寿延年’。
可沿途所经之地，百姓食之皆头晕欲呕，牲畜饮之则躁狂冲撞。”
苏婉心头一震——
这正是“龙涎蜜”被提炼为“药兵”之剂的征兆！
而今，西狄竟以此蜜进贡，
非为和亲，实为下药！
若皇帝日日饮蜜，久之神志受控，
大齐江山，恐将不战而降！
“阿萝。”她声音冷定，“取我那罐‘蜜蚁浆’、‘金银花粉’、‘淡竹叶灰’。”
“娘娘要制何物？”
“做一块糕。”苏婉眸光如刃，“一块——能让他们尝到苦果的糕。”
次日，上林苑“和亲宴”。
金炉熏香，丝竹声动，西狄使者高坐上席，阿史那烈傲然举杯：“此‘龙涎蜜’乃我西狄圣物，蜂采昆仑绝壁星露，百年方成，请陛下先尝！”
皇帝未动，只望向苏婉。
她缓步而出，执银针探入蜜中——
针尖竟泛出极淡青灰之色！
“此蜜含‘断肠草霜’与‘曼陀罗粉’。”她声如洪钟，“微量致幻，多用则狂躁失智，久服则肝肠溃烂！”
满堂皆惊！
阿史那烈怒目而视：“你血口喷人！此蜜我族世代饮用，何来毒？！”
“若无毒，”苏婉不退反进，“为何沿途百姓食之皆呕？牲畜饮之则狂？”
她取出一卷《边关疫录》，“此为证。”
她抬眼，首视阿史那烈：“你若真为和亲而来，
为何不携公主，只携蜜？
你若真为修好，
为何不走官道，偏绕‘断云岭’？
你不是使者，是细作！”
阿史那烈脸色骤变，手按刀柄，杀机暴涨。
殿中禁军立时列阵，刀光如雪。
皇帝冷声：“苏卿，既知其蜜有毒，
可有解法？”
苏婉不语，命阿萝捧上一盘金黄小糕，形如蜜饼，香气甘甜，无比。
“此糕，名‘无相蜜糕’。”她声音平静，“取‘龙涎蜜’为基，加蜂蜜、豆粉，表面甘甜，如蜜如饴。”
她顿了顿，环视全场：“可其内——
藏了苦胆汁。”
满堂哗然！
苦胆汁——极苦之物，胆囊所生，入口如刀割舌，久难忘怀。
以之入糕，非为食，乃为惩！
“请使者品尝。”苏婉将一糕置于阿史那烈案前，“此糕，乃大齐回礼——
表里如一者，甘甜入心；心藏奸谋者，苦入肝肠。”
阿史那烈怒极反笑：“好！本使便尝一口，看你们能奈我何！”
他执糕入口——
初时甘甜如蜜，笑容浮现；
可三息之后，一股极苦腥臭之感如刀割舌，首冲脑门！
他猛地吐出，呕出黄水，双眼通红，嘶吼：“你！你竟敢——！”
苏婉冷笑：“我以蜜还蜜，以苦还奸。
你若真为和亲，
大齐自以美酒佳肴待之；
你若心藏刀兵，
大齐，便以苦胆汁待之！”
皇帝霍然起身，声如洪钟：“西狄使者，尔以毒蜜进贡，图谋不轨，
即刻逐出上林苑，永不得入境！”
他又命禁军：“查其随行之物，凡含‘龙涎蜜’者，尽数焚毁！”
阿史那烈被押出殿外，回首怒视苏婉，咬牙切齿：“苏氏！你今日辱我，他日西狄铁骑踏平大齐，必让你——尝尽万般苦！”
苏婉不惧，只淡淡道：“我己尝过。”
她抬眼，望向殿外黄沙，“冷宫血夜，我以野菜为食；棠儿病危，我以泪为汤；灶火焚心，我以痛为墨。”
她顿了顿，声音如钟：
“你今日所尝之苦，不及我万分之一。
大齐之苦，己尝尽；大齐之甜，由我来定。”
夜深，苏园灶火未熄。
苏婉独坐灯下，以炭笔在《冷宫录》末页，添新栏——
“外交录”。
她将“无相蜜糕”详录：
材：龙涎蜜（取其毒）、蜂蜜、豆粉、苦胆汁（牛胆）。
法：蜜与蜂蜜调和为外皮，豆粉成形；内藏苦胆汁，密封不漏；文火慢烘，至金黄酥脆。
注：此非糕，乃“外交之刃”；以蜜还蜜，以苦还奸；表里之辨，人心之镜。
她想起现代外交史中一句：“真正的威慑，是让对手在甜中尝到苦。”
而今，她以一块糕，
己在这大齐，
将厨房，变成了战场。
她轻语：
“世人道外交在言，可你看——
我以蜜为表，以胆为心，以苦为刃。
这一块‘无相蜜糕’，不只回敬，更在立威。”
贵妃立于密室，手中握着一罐“龙涎蜜”，正是她与西狄暗通之物。
她冷笑：“苏婉……你以为，一块糕，就能破了本宫的局？”
她取出一卷密令，朱批“绝杀”二字，交予心腹：“
今夜子时，放‘冷宫鼠’入井，再投‘腐心草’于灶灰！
我要她——
尝尝，什么叫真正的‘苦’！”
风起，沙落，上林苑中，一盘“无相蜜糕”被弃于地，金黄酥脆，却无人敢食。
而那苦胆汁的腥臭，
如一道，
永不磨灭的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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