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初歇,冷宫残瓦滴水如漏。
灶火未熄,锅中余温尚存,昨夜所制“寒光糯”己尽数送入贤妃之手。
苏婉独坐灯下,指尖轻抚那张素笺——贤妃所书“苦中藏甘”,墨痕犹润,字字如心。
她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唯有警铃暗响。
贤妃以真心换味,她若只以味还情,便是妇人之仁。
在这深宫,情义是刃,亦是饵。
她需借这情义,织一张网,探一条路,寻一个答案——
她是谁?为何被囚?谁在背后操控这盘死局?
她凝视灶中余烬,忽忆起现代情报学中一句:“最安全的密信,是无人察觉其为信。”
食物,是宫中最寻常之物,亦是最私密之赠。
若将信息藏于味中,谁能察觉?
她眸光一凝,计上心头。
次日清晨,阿萝照例淘米备料,欲再制“寒光糯”。
苏婉却止住她:“今日之饭,与昨日不同。”
她取来贤妃所赠百花蜜,又命阿萝采院中野蔷薇,取其汁液,调入蜜中,成淡粉糖浆。
“娘娘,这是……”
“写字的墨。”苏婉低语,“用糖浆,在碗底写一个字——‘齐’。”
阿萝大惊:“这……若被发现……”
“不会。”苏婉冷笑,“贤妃见此字,若不解,便当是孩童涂鸦;若解,便知我意。”
她将一只素瓷碗翻转,以细竹签蘸糖浆,在碗底轻轻勾画——
一“齐”字,笔画纤细,干后几不可见,唯在热气蒸腾时,方显微光。
“为何是‘齐’?”阿萝颤声。
“大齐国号,‘齐’为根本。”苏婉眸光如刃,“我自称废妃,却无族谱、无印信、无旧婢作证。
贤妃若真念旧,若真信我非恶人,
她便该明白——我身份未明,需她助我寻根。”
“这‘齐’字,是试探,也是求援。”
她将碗置灶上,待“寒光糯”蒸熟,热气升腾,糖字渐显,如隐纹浮出。
她盛饭入碗,严严盖上竹屉,命阿萝送去贤妃宫中,只道:“苏娘娘敬上,新法‘寒光糯’,请娘娘品鉴。”
贤妃宫中,暖阁熏香袅袅。
翠微捧碗入内,揭开竹屉,热气扑面。
贤妃李氏正对镜梳发,见那“寒光糯”色泽金润,果香沁鼻,不由展颜:“苏娘手艺,竟日精一日。”
她执勺欲食,忽见碗底似有微光闪动。
她凝神细看——
热气氤氲中,竟显出一个**“齐”字**!
她指尖一颤,勺落无声。
“齐”?
为何是“齐”?
冷宫废妃,为何要在碗底藏国号?
她忽然想起苏婉之名——与先皇后同名同姓,同为苏氏,同被废于冷宫。
而先皇后,正是大齐开国帝后,谥“慧贞”。
若苏婉真是其转世……
那这“齐”字,便是认祖归宗的暗语!
她在问她:你信我,是大齐正统吗?
贤妃心头剧震,眼中竟有泪光。
她缓缓执勺,将“寒光糯”一勺一勺食尽,连碗底糖字都舔净。
她不言,不怒,不惊,只命翠微:“取我那方‘云纹绣帕’来。”
那帕是母后遗物,素绢为底,以银线绣云纹,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
贤妃幼时,母后曾教她:“云纹非饰,乃图也。九曲回环,是宫中秘道。”
此帕,是她最后的保命之物,从不示人。
她执针,以发丝般细的金线,在帕角补绣三笔——
一折,一勾,一连。
补成一条隐秘宫道,自冷宫后井,经浣衣局暗巷,通向尚药局后墙。
正是她曾听老太医提及的“避祸之径”。
“送去冷宫。”她轻声道,“就说——
‘母后常说,云开见月,道自心明。’”
黄昏,阿萝捧帕而归,满脸惊惶:“娘娘!贤妃回赠此帕……可……可她怎会……”
苏婉接过绣帕,指尖抚过云纹,心如雷动。
她不急展开,只命阿萝焚艾净手,闭门熄烛,取烛火自下而上轻映帕面——
刹那,她瞳孔骤缩!
在烛光透射下,云纹竟现隐线——
一条蜿蜒宫道,清晰浮现!
起点是冷宫古井,终点是尚药局,途中三处标记:
一为“鼠洞”,一为“枯槐”,一为“药灰”。
正是阿萝曾言林太医常出没之处!
“她……她真的懂了……”苏婉指尖微颤,几乎握不住帕。
贤妃不仅信她身份未明,
更以母后遗物为凭,回赠逃生之图!
那一句“云开见月”,是承诺:
我与你,同道而行。
“阿萝。”她声音低沉,“去,将帕角这三笔暗纹,拓于墙上。”
她取炭笔,在“味使名录”旁,新辟一栏,题三字——
宫道图。
她凝视那隐线,脑中飞转:
尚药局,林太医知先皇后死因;
药灰,或为毒物残留;
鼠洞、枯槐,皆可藏信。
若她能借道潜入,取得毒证——
便是扳倒贵妃的第一把刀!
夜深,苏婉独坐灶前,手中握着那方绣帕。
她忽然想起现代密码学中一句:“信息的最高境界,是让传递本身成为艺术。”
她今日所为,不过是以糖为墨,以碗为纸,以味为信使。
可在这千年前的冷宫,
这却是一场无声的起义。
她轻语:
“世人道冷宫无信,可你看——
我以一碗饭为舟,以糖字为帆,以绣帕为图。
这一口‘寒光糯’,不只暖情,更在传命。”
她望向苏棠,女儿正抓着一片紫苏叶,咯咯而笑。
“棠儿,你看见了吗?
今日,娘用一个字,换来了你的生路。”
“这宫里的人,开始不只是懂我,而是——与我并肩了。”
她取炭笔,在墙上“贤妃李氏”名下,添注:
回赠宫道,盟约己立。
三更天,风起。
冷宫井边,阿萝依图探查,果然在井壁裂缝中摸到一铁盒,锈迹斑斑,内藏半页残方——
《千秋宴·安神汤》配方,朱批“柔妃亲调”西字,墨迹犹新。
而“安神汤”后,小字标注:“加霜三钱,断肠。”
苏婉执方而立,指尖冰凉,心头却如烈火焚烧。
断肠草霜——正是阿萝所言“非寻常砒礵”的毒!
而“柔妃”……
是贵妃之母,苏婉柔!
证据现世。
她不是毒杀太子的废妃——她是被苏婉柔毒杀的先皇后!
这污名,是百年阴谋,是血脉篡权的铁证!
她将残方藏入灶心,以火灰覆之。
“贤妃……”她低语,“你赠我宫道,我必还你真相。”
“这冷宫的灶火,
从今日起,不只为活命而燃。
它要,烧出一个公道。”
雨又落,打在残瓦上,如鼓点催征。
苏婉立于灶前,望着那缕不息的炊烟,
仿佛看见贤妃在暖阁中凝视空碗的侧影,
看见林太医在药炉前低语的身影,
看见那条隐秘宫道上,即将踏出的第一双脚印。
她轻语:
“苦尽甘来——
甘,己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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