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时，顾清风己在甲板上立了许久。
海风裹着呛人的硝烟首往鼻腔里钻，怀里那只信鸽的尸身早用灵力妥帖护住，可指尖触到的羽毛，仍浸着化不开的寒意，像冻在了骨缝里。
韦轩逸和林羽莺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一路无话，只有海风掠过长衫的簌簌声。
跳板刚搭稳，顾清风便抬步走了下去。
脚踩上码头的水泥地，才觉出地面还留着点余温，是炮火未散的热。
以往车水马龙的青阳港，此刻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声，撞在空荡荡的码头上，格外沉。
远处的吊塔歪歪地杵着，舰艇残破的钢铁骨架被烧得焦黑，像一头头僵死的巨兽伏在地上；岸边的集装箱东倒西歪，有的还丝丝缕缕冒着黑烟，裂开的缝里露着碳化的残骸；海水拍着堤岸，卷上来的不是熟悉的贝壳，是半燃的布料、断裂的木片，泡得发胀。
“这里是……”林羽莺的声音发颤，她来过无数次的港口，如今连口岸都只剩半截。
半个月前还在这里，张御站在栈桥上跟她说，等他回来，愿不愿意接他的位置——那些话仿佛还在自己耳边，可眼前的废墟却冷得像场噩梦。
顾清风没接话，只埋头往前走。
脚步快得有些急，像在追什么，又像在逃什么。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碎玻璃碴嵌进鞋底，他浑然不觉，眼里只有前方被浓烟罩住的城区方向。
以前从港口到市区，要穿三条商业街。
能听见小贩扯着嗓子吆喝，“糖画嘞——”；能闻见早餐铺飘出的油条香，混着药草铺的清苦气。
可现在，那些声音和气味全被死寂吞了。
商业街成了废墟。
曾经亮着“营业中”的招牌，只剩扭曲的铁架挂在断墙上；卖药草的孙掌柜常坐的石墩，被烧得裂了道大缝，像张再也合不上的嘴；原身最爱去的那家书店，门面整个塌了，露出里面堆得如山的焦黑书页，风一吹，碎成灰，打着旋儿飘上天，转眼就没了影。
“那是……”顾清风的目光猛地顿住。
街角断墙上，挂着半件烧焦的军服。
布料早炭化了，边角卷着黑边，可胸口那枚绣着“教官”的军徽，还能辨出模糊的轮廓。
他走过去，伸手想碰，指尖还没挨着，军服就“簌簌”掉下来，碎在脚边的瓦砾里。
只一枚布满焦灰的名牌滚出来，“当”地撞在碎石上，脆生生一声。
顾清风用袖角小心翼翼擦着上面的灰，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张”字先露出来时，他指尖陡然一顿，又像是不信，慢慢擦着剩下的灰，慢得像在拂去古董上的泥尘。
当“猛”字终于显出来时，顾清风的心脏像漏跳了半拍，指尖微微抖着，连呼吸都滞了滞。
他深吸一口混着腥臭的空气，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全沉了下去，像压了铅。
没工夫容他沉湎，顾清风转身继续往前跑，穿过这片废墟，朝着记忆里新兵营的方向去。
可等他赶到，那片曾种满茉莉的地方，连围墙的影子都没了。
只有一个星辰状的深坑，边缘还留着灼烧的黑痕，像一张咧开的嘴，无声地嘲着他的期待。
入眼全是焦土，望不到头。
没有房，没有树，连声鸟鸣都没有，只有风刮过地面，呜呜地像哭。
顾清风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怀里的信鸽像也觉出了什么，那只攥着草纸的爪子，不知何时松了。
草纸飘出来，被风吹得打了个旋，贴在焦黑的土地上。
“大家……”他低声念着这名字，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没人应。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建筑物坍塌的闷响，“轰隆”一声，提醒着他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韦轩逸和林羽莺跟上来，望着眼前的荒地，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来时想过无数句安慰的话，真站在这里才发现，任何语言都苍白得可笑。
顾清风缓缓蹲下身，伸手抓起一把焦土。
土上还带着余温，是曾经青阳的烟火气与温情，是那一家家灯火通明的家庭最后证明。
可如今，它从指缝间漏下去，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就像那些曾鲜活的人，那些热热闹闹的日子，那些为了生活奔波的人们，如今一去不复返。
识海里的情绪值突然静了，不再疯狂跳，只剩一种沉甸甸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顾清风慢慢站起身，把掌心的焦土拍掉。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被浓烟遮了的天，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愤怒和悲凉，只剩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万星门。”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刻在石上。
他转过身，看向韦轩逸，目光锐利如刀：“轩逸，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进战界吗？”
风卷着地上的灰烬，落在他肩头，薄薄一层，像落了场早来的雪。
韦轩逸摇头：“苍玄界的法则比我们这边强，他们能穿战界来入侵我们，我们却没法反向过去抵抗。”
顾清风沉默了，突然自嘲地笑了，“可笑……真可笑，我复仇的机会都没有吗？哈哈哈……”
话音还没落地，韦轩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打断：“我突然想起，能够穿越战界的方法好像真有一个。但这个法子，需要强大的实力做为支撑”
顾清风暗淡的眸光瞬间亮了，一步跨到韦轩逸面前，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是什么？快告诉我。”
韦轩逸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苍玄第二次战争后，各国布局大变，我们龙国原本的地界，也被用大神通划成了十八座城，散在不同战区。我所在的帝京城，是十八座里最大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从我父亲那里得知，再过三年，龙国沉寂了数万年的祖龙秘境会开。只允许二十五岁以下的人进，里面有件密宝，叫祖龙珠。”
“只要拿到它，你就能无视战界规则，进苍玄界——替他们报仇。”
“但是，话说回来，你的修为现在实在是太低了，三年后来参加祖龙秘境的都是各大世家培养的天骄，甚至可能会出现化神期的妖孽人物。”
“可惜，祖龙秘境的规则对时光之力存在极大的限制，禁止时光者参与。否则，以你的功勋完全可以换取一次进入时光年轮的机会，三年化神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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