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章：谁都有过手忙脚乱的阶段
“苏兄弟，你看我这刀鞘上的花纹，是不是比前几日鲜亮了？” 一个年轻捕快献宝似的把佩刀递过来，刀鞘上的虎头纹被擦得锃亮。苏允抬眼瞥了瞥，含糊应了声 “嗯”，目光又落回面前的《洗冤录》上，可一行字看了三遍，愣是没进脑子里。
旁边的老衙役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哪家酒楼的新菜，见苏允没搭话，便凑过来拍她肩膀：“苏捕快怎么不爱说话？是不是我们吵着你了？” 那手掌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力道却不轻，苏允被拍得肩膀一沉，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指尖的验尸刀差点划到手指。
“没有。” 她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僵硬。她知道这些人未必有恶意，或许只是江南一案后觉得她 “值得结交”，可这种密集的、毫无章法的交流，像无数根细针在刺她的神经。每次有人靠近，她都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对方走开才敢缓缓吐气，胸口总像压着块温热的石头，闷得发慌。
有次赵生带着两个捕快进来时，正撞见苏允对着一盆清水发呆 —— 那是她实在受不了喧嚣，想借看水中倒影静心。赵生哈哈一笑：“苏兄弟还练起观水术了？是不是想从水里看出案子的门道？” 苏允猛地回神，指尖一颤，打翻了水盆，清水漫过卷宗时，她看着墨迹在纸上晕开，忽然生出一股想逃的冲动。
入夜后众人散去，仵作房总算恢复了清静。苏允蹲在地上收拾被水浸湿的卷宗，指尖摸着纸上模糊的字迹，忽然很想念深山里的月光。那时的月光是凉的，能透过衣襟渗进骨头缝里，不像京城的月光，总被灯笼的光晕染得暖融融的，连清静都带着股黏糊劲儿。
正收拾着，院门外传来轻叩声，笃笃两下，不疾不徐。苏允抬头望去，只见林长安提着盏灯笼站在门口，昏黄的光晕在他周身铺开，映得他湖蓝色的常服添了几分暖意。“还没休息？” 他推门进来，目光扫过地上的水渍，眉头微蹙，“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打翻了水盆。” 苏允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林长安将灯笼挂在门楣上，弯腰帮她拾起散落的卷宗：“这几日仵作房倒是热闹，我在隔壁都能听见动静。” 他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苏允的困扰。
苏允沉默着没接话，转身去灶台边烧水。铜壶放在火上，很快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水汽氤氲着漫上来，模糊了她的侧脸。
林长安坐在桌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轻声道：“我刚入大理寺时，也很不适应。那时总觉得周围的人说话绕弯子，办起事来束手束脚，远不如在乡野读书自在。”
苏允往茶壶里投了把苦丁茶，闻言动作一顿：“林大人也有过这种时候？”
“谁都有过手忙脚乱的阶段。” 林长安笑了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江山为聘超品太子妃 “你性子喜静，突然被这么多人围着，自然觉得不自在。其实他们未必有恶意，只是觉得你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才想着多亲近些。”
沸水注入茶壶，茶叶在水中翻滚舒展，一股清苦的香气漫开来。苏允给林长安倒了杯茶，递过去时指尖微颤：“可我总觉得…… 像隔着层东西。他们说的笑话，我接不上；他们聊的琐事，我也插不进嘴。”
“接不上就不接，插不进就不插。” 林长安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你本就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何必逼着自己学那些？大理寺看重的是你的本事，又不是你会不会应酬。”
他顿了顿，看向苏允的目光温和却坚定：“你在江南为了查清赵坤的罪责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些才是最珍贵的。至于人情往来，能应付便应付，应付不来也无妨。真遇到难处，还有我和周少卿在，总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允捧着温热的茶杯，掌心的暖意顺着血液漫到心口，方才那股闷堵感竟消散了不少。她望着窗外，月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银网，倒比先前顺眼了些。
“多谢林大人。” 她轻声道，嘴角终于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像被月光洗过的湖面，漾着细碎的光。
林长安见她神色松动，也松了口气：“别总叫我林大人，私下里叫我长安便好。” 他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若是还有人来打扰，我帮你挡着。”
送走林长安，苏允关上门，重新坐回桌前。苦丁茶的清苦在舌尖弥漫，却带着回甘。她望着孤灯下的卷宗，忽然觉得那些模糊的字迹也没那么刺眼了。或许，红尘中的月光虽不似深山里清冷，却也自有它的温度 —— 就像方才林长安的话语，虽平淡，却足够暖人。
她拿起一本卷宗翻开，这一次，一行行字终于清晰地印进了脑子里。窗外的更鼓声再次响起，沉稳而规律，像在为这宁静的夜，敲打着安心的节拍。
次日一早，周延便召集了所有捕快与衙役。他面色严肃地站在公堂之上，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仵作房是验尸查案的地方，需要绝对的清静，不是闲聊打闹之处。从今日起，无关人等不得随意进入，所有人都给我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若有违反，按规处置。”
周延向来以严厉著称，众人不敢有丝毫异议，纷纷应下。自那以后，果然再没人去仵作房打扰，苏允终于得以重归宁静，她长舒一口气，感觉连仵作房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又能安心地沉浸在卷宗的世界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八月十五临近，京城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有兔子灯、荷花灯、走马灯，入夜后点亮，整条街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昼。商家们也趁机推出各种应景的商品，月饼、桂花糕、香烛等摆满了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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