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芒在香槟塔的棱角上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斑，沈知夏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方才在化妆间攥弯的口红还藏在礼服口袋里，金属边缘硌着掌心，像枚尚未出鞘的刀。她对着前来敬酒的宾客扬起微笑，眼尾扫过宴会厅入口处——苏婉柔不知何时离了席。
“知夏，怎么了？”林世琛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带着香槟的甜气，“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他伸手想替她理鬓角，沈知夏却借着举杯的动作避开了。指尖擦过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枚刻着“永不负卿”的铂金圈，此刻凉得像块冰。“可能是有点晕，”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去露台透透气吧，这里太闷了。”
林世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随即又漾开温柔的笑意：“好，我陪你。”
穿过喧闹的人群时，沈知夏感觉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艳羡的、探究的、或许还有藏在暗处的嘲弄。她的婚纱裙摆扫过铺着红绒的地面，拖曳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的秒针。露台的玻璃门近在眼前，门把手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指纹，清晰得如同方才在手机屏幕上看见的那些字。
“我先去拿杯冰水。”林世琛突然停在吧台边，指尖在玻璃杯上敲了敲，“你先过去等我。”
沈知夏没回头。推开门的瞬间，晚风卷着香槟的甜腻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往栏杆边退了半步，目光却猛地被角落里交叠的人影钉住。
苏婉柔的白色伴娘裙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她正仰着头，发丝垂落在林世琛的臂弯里。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林世琛低头的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然后，他的唇覆了上去。
沈知夏的呼吸骤然停滞。
风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看见苏婉柔的手攀上林世琛的脖颈，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其中一颗突然勾住了他的领带，银丝缠绕着丝绸，像种解不开的纠缠。林世琛抬手去解，指尖划过苏婉柔的唇角，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稔——他用拇指擦掉了她唇角沾染的口红，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那一瞬间，沈知夏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晚宴。她穿着父亲送的定制旗袍，站在宴会厅门口等林世琛，却看见他替苏婉柔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也是这样用拇指蹭过她的下巴，笑着说“小馋猫，奶油沾到脸上了”。那时她只当是学长对学妹的关照，现在想来，那抹笑里藏着多少她读不懂的缱绻。
“砰——”
手中的高脚杯不知何时倾斜了，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沈知夏猛地回神，低头看见杯身己经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红葡萄酒正顺着裂痕汩汩渗出，像道不会愈合的伤口。她想握紧，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杯身彻底碎裂在掌心。
玻璃碴嵌进皮肤的痛感很尖锐，混着红酒的腥甜漫开。深红色的液体溅在洁白的婚纱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花，像骤然泼洒的血。
“知夏！”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她与荆棘同冕林世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拔高的惊慌。沈知夏没有回头，她只是死死盯着角落里的两个人，看着他们因为声音分开，看着苏婉柔转过头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苏婉柔眼中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半分愧疚。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轻轻抚摸过被林世琛碰过的唇角，然后，对着沈知夏缓缓勾起了嘴角。
距离太远，说不出话。但沈知夏看懂了她的口型，一字一顿，清晰得像淬了毒的针——
“惊喜吗？”
沈知夏的心脏像是被那三个字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她突然笑了，笑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混着掌心的血腥味，有种诡异的凄厉。
林世琛己经冲了过来，他一把攥住她流血的手，语气急切：“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他的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玻璃碴，沈知夏却猛地抽回手，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她抬起头，掌心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他洁白的衬衫上，绽开细小的红点。
“林世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你领带歪了。”
林世琛一愣，下意识地去摸领带，手指触到那枚还缠着银丝的珍珠耳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苏婉柔己经走了过来，她站在林世琛身后，目光落在沈知夏流血的手上，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知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风太大站不稳？”
“是啊，”沈知夏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容里淬着冰，“风太大，吹得人眼睛疼。”
她弯腰，捡起脚边一块较大的玻璃碎片，动作缓慢地递到林世琛面前。碎片映出他惊慌失措的脸，也映出苏婉柔藏在他身后的、得意的眼。
“这杯子质量真差，”沈知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有些人的心，看着剔透，一碰就碎了。”
林世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沈知夏打断。她转身往宴会厅走，掌心的血一路滴在地上，像串不会消失的脚印。走到门口时，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今天的酒，味道不对。”
宴会厅里的喧闹不知何时停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看着她染血的婚纱，看着她滴着血的手，看着她挺首的脊背。沈知夏推开玻璃门，将身后的窃窃私语和那对男女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掌心的玻璃碴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地方藏在胸腔里，像有把钝刀在慢慢切割。她走到化妆间门口，推开门，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唇角却扬着笑，眼底却一片死寂。
她抬手，指尖抚过婚纱上那片血色，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都不是明晃晃的刃。它藏在最柔软的绸缎里，裹着温柔的糖衣，等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再狠狠捅进心脏。
沈知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将掌心的玻璃碴又攥紧了些。疼，却让她无比清醒。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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