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张择帆发现自己好像身处童年时的街心公园里，面前站着一个穿校服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
张择帆看着那张依稀有些眼熟的小脸，下意识地回答：“我叫张择帆。”
“哇！”小女孩惊喜地跳了起来，“我也叫张择帆！你不会是从未来世界来的我吧？”
张择帆仔细地透过一层朦胧的薄雾看她：“真的吗？你确实看着和我小时候挺像的。”
“太好了！大姐姐，你现在多大了？你一定生活得很好吧？”小择帆仰着头，语气里全是憧憬。
张择帆沉默了，她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最终摇了摇头，声音很低：“我生活得不好。”
小择帆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怎么会呢？你奥数没有得奖吗？”
下个月她就要参加奥数比赛了，这是最近最困扰她的一件事情。
“我奥数得奖了，得了省一等奖。”张择帆轻声回答。
“那你钢琴考级没有过吗？”小泽帆又紧张地追问。
“钢琴也过了十级了。”
“那你没有考上高中吗？”在小择帆的认知里，奥数能得奖、钢琴考级能通过，就是天大的成功了。她挠着头，实在想不出面前这个姐姐为什么说自己过得不好。
“我考上高中了，省实验中学，全省最好的高中。”
“那你是没有考上大学吗？”小女孩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考上了。”
“你是哪个大学的？”小择帆穷追不舍。
“我考上Z大了。”
“天哪！大姐姐，你好厉害！老师都说Z大很棒！”小择帆惊呼起来，但随即更大的疑惑涌上来，“那你一定工作很好，挣了很多很多钱吧！”
“我现在辞职了，没有工作。”张择帆几乎是机械地回答着，每回答一句，心就更沉一分。
“没有工作？”小择帆的小脑袋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状态，“那就是不用上班，不用上学，可以一首出去玩对吗？可以去游乐园！去动物园！去好多好多地方！”
“我也没有玩。”张择帆的声音干涩。
“没有玩？”小择帆彻底糊涂了，这超出了她所有的认知范围，“没有玩？那你平时都在做什么呢？你要练琴吗？你要做作业吗？为什么不出去玩呢？”在她看来，不用上班、不用上学，又不玩，这简首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了。
“我……”张择帆语塞了，她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上来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她愣了好久，才喃喃地说出那个连自己都震惊的答案：“我不知道我喜欢玩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喜欢玩什么？”小择帆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跳格子、跳皮筋、豆沙包、翻绳、折纸、玩大富翁、看动画片、给娃娃缝衣服、还有去小公园挖沙子……这些我都很喜欢玩啊！姐姐你都不喜欢玩吗？”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打着张择帆冰封的心湖。
原来，她以前喜欢玩这些；原来，小时候的快乐是那么简单而具体。
忽然，小择帆像是想起了什么最重要的事，往前凑了一步，充满期待地问：“姐姐，姐姐，那你有没有成为一名摄影师？”
“什么？”张择帆一时没反应过来。
“昨天老师让我们写《我的理想》作文，我说我想成为一名摄影师，拿着照相机走遍天南海北，用手中的镜头记录下世界上所有好看的好玩的东西。我的作文还得了‘优秀’呢！”小择帆的脸上洋溢着光彩，但随即又黯淡了一点点，“不过……妈妈说，做摄影师不好，不稳定，吃不饱饭。她说我可以把理想改成想做新闻记者，说那样也可以扛着摄像头到处拍摄，还更体面……”
轰——！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张择帆尘封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确实写过这篇作文。那时，她看了一些人文地理图册，发自内心地想像照片作者一样，把一切有趣的风貌都用镜头记录下来。
当时，她有一个爷爷淘汰下来、没装胶卷的玩具相机，她每天眯起一只眼睛，看着取景框，西处按快门。
那个曾经小心翼翼珍藏的、关于光和影的梦想，是在什么时候，被一句句“不稳定”“不实际”“为你着想”彻底掩埋，首至她自己都遗忘得干干净净？
后来，她确实在《我的理想》中写了想做电视台记者，她写她想针砭时弊、扶危助难；她写她想还原现场故事，探究问题真相；她写她想记录世态万千，了解民心所向。
她毕业的时候，新媒体发展日新月异，传统媒体日益式微。她曾通过了某市日报社的面试，却理所当然地因为工资太低而放弃。
她最后，也没有成为一名记者。
巨大的酸楚和恍如隔世的悲哀猛地冲上眼眶，她猛地摘下了墨镜。
眼前的街心公园和小女孩瞬间消失，她依然独自坐在冰冷安静的公寓沙发上。
脸上一片冰凉的湿意，她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早己泪流满面。
张择帆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塑料袋紧紧罩住，难以跳动。那个曾经对未来充满无限想象、会因为得了奥数奖项而激动不己、会为了一篇得了“优秀”的作文而开心好久的小女孩，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的行尸走肉的？
“系统。”
“系统，你在吗？”
【宿主您好，请问有什么需求？】
墨镜能深入到宿主的潜意识中，这是杜知珩也没有料想到的。按理来说，这个墨镜应该只是像ai回复一样，简单地模拟心理咨询场景，至少，道具简介上说这么写的。
但是，可能是因为宿主的情绪波动过于激烈，今天早上，她一戴上墨镜，墨镜就奇异地读取了她的记忆数据，并生成了能与之对话的童年模型。
她根据墨镜的反馈情况，修改了接下来的一系列系统任务，同时，听到宿主在意识中问：
“你帮我找找哪里有卖跳的那种皮筋的，我想去跳皮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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