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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失明

小说: 燃鳞   作者:草梅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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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边无际的、死亡的灰烬之海里,在呛人的焦臭和血腥味中,一点微弱的、带着暖意的触碰,落在了霜冕冰冷的吻鳞上。

像一颗燃烧殆尽的星辰,在永恒冰封的深空里,留下的最后一丝余温。

霜冕巨大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那微弱暖意来源的方向,侧了侧。

喉间发出一声极其低哑、微弱得如同气流摩擦的“嘶……”。

仿佛一声耗尽全力的叹息,又像是对那触碰的回应。

他那因剧痛而绷紧的庞大身躯,在绯魇持续的、小心翼翼的靠近和触碰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尝试着调整姿态。

最终,两条蛇在滚烫的余烬中找到了一个位置。

霜冕伤痕累累的庞大身躯无力地盘踞着,如同被摧毁的山脉。

而绯魇,那条小小的、粉色的眼镜蛇,将自己纤细的身体,一圈又一圈,极其轻柔地、紧密地缠绕在霜冕相对完好的颈部下方,紧贴着他冰冷而坚实的鳞片。

他小小的粉色头颅,就安静地搁在霜冕巨大的下颚旁。

微弱的呼吸带着劫后余生的温热气息,拂过霜冕新生的、敏感的颈侧鳞片。

霜冕不再试图移动,只是微微调整了下颚的角度,让绯魇能靠得更安稳些。

他巨大的、覆盖着破损皮膜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垂落,最终,以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轻轻搁在了绯魇小小的粉色身体上方。

那动作带着一种疲惫到极点的沉重,却又蕴藏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6米长的白色眼镜王蛇,庞然巨物,通体冷玉纯白,却因大火的灼烧显的焦黑翻卷 ,粉红竖瞳犀利,一首警戒着周围的危险。

颈部微见“眼镜”轮廓,吐黑信,气势如移动的冰川,散发顶级掠食者的致命威严与优雅。

这样的庞然大物怀里却圈着一条通体梦幻珠光粉,鳞片半透如绯玉的珠粉色眼镜蛇。

颈后“眼镜”微张,黑信频探。

粉红竖瞳寒光闪,柔美色彩下,剧毒暗藏,是淬火毒刃般的致命宝石。

是白色眼镜王蛇的一半长。

没有阳光穿透厚重的烟霾。

焦黑的世界一片死寂,只有灰烬在冷却时发出的微弱“噼啪”声。

在这片被焚毁的、只剩下绝望底色的画布中央,两点色彩却以最原始的方式紧密交融。

纯白的巨大王冠低垂,覆盖着一点脆弱却执拗的粉。

冰冷与微温,巨大与渺小,毁灭与幸存……

所有尖锐的对立,在无声的缠绕中消弭。

焦黑的灰烬覆盖着他们的鳞片边缘,却无法侵入这方寸之间。

霜冕覆盖着浑浊皮膜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永恒的黑暗。

然而,紧贴着他冰冷鳞片的那一小片温热的粉色鳞甲,以及绯魇微弱却持续的呼吸带来的、拂过他颈侧的微弱气流,却在他意识深处构建出另一种“色彩”。

一种无需视觉也能感知的、带着生命韧性的暖。

这暖意如此微弱,却如此真实,像黑暗中悄然点燃的第一颗星。

绯魇蜷缩在霜冕的颈弯,那曾象征着无尽孤独和致命威慑的巨大白色身躯,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堡垒。

背部焦黑的伤口近在咫尺,散发着浓重的焦糊味,触目惊心。

每一次霜冕因疼痛而引发的轻微抽搐,都让绯魇的心也跟着抽紧。

他小小的粉色身体缠绕得更紧了一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鳞片下奔流的、似乎正在缓慢流逝的生命之火。

这缠绕,是慰藉,是守护,更是一种无声的誓言——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焦土上,至少还有他。

时间在灰烬中无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微弱的风,终于艰难地穿透了浓浊的烟霾,带来一丝远方未被焚毁的、泥土的气息。

风拂过他们缠绕的身体,吹动覆盖其上的灰烬,露出底下紧紧依偎的白色与粉色鳞片。

在这片被烈焰洗劫、只剩下灰烬与死亡的寂静王国里,两条雄蛇彼此缠绕的剪影,凝固成了唯一的存在。

白与粉,冰冷与微温,伤痕与脆弱,在无声的依存中,淬炼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和谐。

那曾被视为诅咒的苍白,那曾被视作弱点的娇粉,此刻在焦黑的背景上,以一种最原始、最沉默的方式,宣告着生命在毁灭之后,所能绽放出的最炽热、最不可摧毁的形态。

生命最炽烈的色彩,原来无需阳光恩赐,只需在彼此冰冷的鳞甲间,寻得一方容身之地,便能在灰烬之上,无声盛放。

焦黑的余烬覆盖着大地,像一层厚重、死寂的裹尸布。

空气中悬浮的灰烬颗粒尚未完全落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呛人的苦涩和绝望的尘埃。

在这片被烈焰彻底剥夺了色彩与生机的废墟中央,唯一在缓慢移动的,是那巨大的白色与一点执拗的粉。

霜冕的移动极其艰难。

每一次肌肉的收缩与伸展,都牵扯着背上那片恐怖的灼伤。

原本威仪而完整的象牙白脊背,此刻被一片狰狞的焦黑所取代。

那不是简单的熏烤痕迹,而是彻底的毁灭——大片鳞甲被烧熔、碳化,边缘扭曲翻卷,暴露出底下颜色更深、渗着淡黄组织液和丝丝血迹的皮肉组织。

这焦黑的烙印如同一条丑陋、盘踞的恶龙,死死咬在他的背上,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庞大的身躯只能极其缓慢地在滚烫的余烬上拖行,身后留下一道深深的、痛苦的痕迹,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压抑的喘息和喉间无法抑制的、低哑的痛苦嘶鸣。

覆盖眼球的浑浊皮膜在高温和冲击下破损得更厉害了,透出底下一点模糊的阴影,但离真正恢复视力,依旧遥远。

绯魇的粉色身影紧贴在霜冕相对完好的腹部侧后方,几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粉色的鳞片上沾满了黑灰,像披了一件褴褛的丧服。

但他小小的头颅始终昂着,分叉的信子高频震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警惕地在灼热、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中扫描。

他的世界只剩下两个焦点,霜冕背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焦黑,以及周围这片死寂灰烬下可能潜藏的任何威胁。

焦糊的血腥味,是这片死地最浓烈的召唤。

几只大胆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绿头苍蝇,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嗡嗡地盘旋着,试探着降低高度,贪婪地瞄准霜冕背上那片暴露的、渗着液体的伤口。

就在其中一只最为贪婪的苍蝇,几乎要落到那焦黑边缘翻卷的皮肉上时——

一道粉色的闪电骤然从霜冕身侧射出!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影!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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