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谷的雾气带着腐朽的甜香。陈长生拄着药锄当拐杖,每一步都在松软的腐殖土上留下银色血印。掌心的金液己经渗入大半,现在整条右臂的血管都泛着微弱金光,与心肺间游走的青霜剑气形成拉锯般的疼痛。
古镜突然从行囊中飞出,镜面照向前方某棵枯树。那树看似死了多年,树皮却呈现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什么浸泡过。当陈长生靠近时,树干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中空的部分——放着个青铜匣子,与北岸废墟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终于...来了..."
太虚子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虚弱得如同风中之烛。陈长生刚触到铜匣,整片森林的雾气突然流动起来,在枯树周围形成漩涡。古镜剧烈震动,镜面裂纹中渗出银白色液体,逐渐凝聚形轮廓。
"前辈?"陈长生扶住枯树。太虚子的虚影比任何时候都黯淡,面部细节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听好..."虚影的声音首接传入脑海,"开匣需要你三滴心头血...但取了血...青霜剑气就会..."
陈长生己经割开左手中指。按照《长生经》记载的方法,他挤压经脉逼出三滴银中带金的血珠。血珠接触铜匣的瞬间,整片枯荣谷的地面亮起蛛网般的金线,所有树木同时剧烈摇晃,落叶在空中组成古老的符文。
铜匣弹开时,陈长生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正如太虚子所言,取心头血加速了剑气侵蚀,现在他整片胸膛都结出冰晶,呼吸时能听见肺部细微的碎裂声。匣内没有预料中的珍宝,只有块焦黑的骨头,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
"这是..."
"我的枕骨。"太虚子的虚影苦笑,"当年兵解时...唯一没被青霜找到的..."
骨头上那些孔洞突然渗出光点,在虚空中组成立体星图。陈长生认出是古镜背面图案的完整版,但多了七条蜿蜒的红线,全部指向中央某个黑洞般的区域。
"青霜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太虚子的声音越来越轻,"也是第一个发现长生体秘密的..."虚影挥手,星图变幻成记忆场景:年轻时的青霜在实验室里,将某种银色液体注入自己太阳穴。
场景突然扭曲。陈长生看到青霜变得癫狂,用剑剖开自己的胸膛——里面没有心脏,只有团跳动的银光。接着是太虚子含泪启动禁制,将弟子封印在水晶棺中的画面。
"他把自己改造成了..."虚影突然剧烈波动,"不完整的长生体..."
枯树后传来脚步声。陈长生艰难转身,看见白蔹站在那里——不,只是酷似白蔹的女子,同样残缺的右手小指,但面容年轻完好,眼角有颗泪痣。她穿着玄霄宗初代服饰,腰间挂着青铜小鼎。
"师祖。"女子向虚影行礼,声音与白蔹一模一样,"三百年的局,该收网了。"
太虚子虚影长叹:"青萝...你终究..."
名叫青萝的女子突然伸手按在陈长生额头。剧痛中,他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青霜如何欺骗师妹青萝参与实验,如何将她改造成容纳太虚子魂魄的容器,又是如何在最后关头被青萝反制...
"现在你明白了吗?"青萝的指尖冰凉刺骨,"所谓太虚秘藏,其实是..."
"陷阱。"陈长生咳出银色血块,"你们要用我...补完青霜的研究..."
枯树突然爆裂开来。漫天木屑中,陈长生看见树根处埋着具水晶棺,里面躺着个与青萝面容相似的女子,胸口插着七根青铜钉。古镜自动飞向水晶棺,镜面照射下,棺中女子突然睁眼——是白蔹!
"不!"青萝尖叫,"你怎么能..."
太虚子虚影突然凝实,挡在陈长生与青萝之间:"跑!去星图中央的黑洞!"说着整个虚影化作流光注入古镜,镜面顿时亮如烈日。
陈长生抓起焦黑枕骨冲向森林深处。背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气浪将他掀飞数丈。他在空中转身时,看见令人窒息的景象:古镜悬浮在爆炸中心,镜面伸出无数银色锁链缠住青萝;水晶棺中的白蔹正在融化,形成金色洪流灌入古镜;而太虚子的虚影...
"前辈!"
虚影在锁链中回头,对陈长生露出最后的微笑。接着是镜面碎裂的脆响,太虚子的身影如沙粒般消散,唯有声音还在天地间回荡:
"薪尽火传..."
陈长生摔进某个地洞。在黑暗里下坠的过程中,他紧握那块焦黑枕骨,感受到某种脉动——像是即将熄灭的火堆里最后一点余温。当终于停止坠落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条地下河边,河水银光粼粼,倒映着不存在的星空。
枕骨上的孔洞突然自行扩大。陈长生眼睁睁看着它分解成光粒,融入自己的右手——确切地说,是融入那截己经与血肉结合的太虚子指骨。剧痛中,他看见自己整条右臂变得透明,骨骼上浮现出与星图相同的纹路。
"这是...传承?"
地下河突然改道,水流汇聚成镜面般的平面。陈长生在其中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太虚子年轻时如何发现长生体秘密,如何创立玄霄宗又被迫逃离,最后在枯荣谷兵解...每一段记忆都伴随着相应的功法口诀,如刀刻斧凿般印入脑海。
最震撼的是最后一段记忆:太虚子并非天生长生体,而是通过某种禁忌仪式,将七个不同时代的长生者炼化而成。这个秘密连青霜都不知道,也是太虚子最终决定自我了断的原因——仪式每三百年必须重复,否则反噬会让他变成比蛟龙更可怕的存在。
水面突然映出第二个人影。陈长生猛地转身,看见青霜站在三丈外——不是水晶棺里那个青年,而是个面容模糊的银光人形,唯有手中青霜剑真实得刺目。
"老师终于死了。"银光人形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现在,把他的遗产交出来。"
陈长生握紧药锄,发现右臂的透明化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陌生的力量感。青霜似乎也注意到这点,突然挥剑斩来——不是攻击陈长生,而是斩向地下河!
剑光劈开水面的刹那,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塌。陈长生坠入冰冷的河水中,被激流裹挟着冲向未知的黑暗。在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右手掌心亮起的符文——与太虚子临终微笑时的口型完全一致。
......
鸟鸣声唤醒了陈长生。他躺在陌生的河滩上,右手握着己经彻底碎裂的古镜,镜框上的星辰图案全部暗淡。更奇怪的是,胸口不再疼痛——青霜剑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暖的脉动,像是有个小太阳藏在丹田里。
河边岩石上刻着箭头。陈长生顺着指引走进森林,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轻了几分。当他停在某棵古树下时,树皮突然剥落,露出里面新鲜的木质,上面用刀刻着几行字:
"青霜非敌非友,长生非福非祸。"
"七处秘藏实为七处封印,镇压着过去的我。"
"若你读到这些...记住:别走我的老路。"
署名处画着个简单的星图,与陈长生右臂骨骼上的纹路完全吻合。他抚摸那些字迹时,树皮突然再生,将信息重新掩埋。风中飘来太虚子最后的声音,轻得如同幻觉:
"该你自己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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