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做什么？”
江应怜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耳语，可吐出来的内容，却比殿外呼啸的寒风还要刮骨。
“您是天子，是这大乾的主人。给我下跪？我可受不起。传出去，史官该怎么写？写当朝天子，给一个被他厌弃的罪妃下跪求饶吗？”
“罪妃”二字，让君淮序的心脏一阵绞痛。
“不！你不是罪妃！”他疯了一样地嘶吼，膝行着上前，想要再次靠近她，“你没有罪！是朕……是朕混蛋！是朕有眼无珠！”
“艺嫔的事，朕都查清楚了！是她陷害你！她己经暴毙了......！”
他语无伦次，像个急于献宝邀功的孩子，“朕还为你重建了宫殿，比怜心宫更好，更华丽！”
“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朕全都给你！珍珠、绸缎、封号……只要你开口，朕的国库都搬给你！”
“呵。”
江应怜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她缓缓俯下身，凑近他，乌黑的发丝垂落，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那双曾让君淮序痴迷不己的狐狸眼，此刻清亮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映出的是他狼狈的倒影。
“国库？”她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能将人冻僵，“我要这江山，你给吗？”
君淮序猛地一滞，眼神闪躲。
“……除了这个，朕都能给你。”
祖宗的千古基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江应怜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首起身子，笑意更深，也更残忍：“你看，你给不起。”
“所以，收起你那套廉价的补偿吧。”
她掸了掸衣摆上灰尘，语气恢复了最初的淡漠，“陛下，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的补偿，我更不稀罕。”
“你给我的那些屈辱和痛苦，我会一点一点，加倍还给你。”
“现在，请你从我的地方，滚出去。”
“不——！”
君淮序彻底崩溃了，他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猛地扑上来，死死抱住江应怜的小腿。
“怜怜！别不要我！求你！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只要……只要你肯再看我一眼！”
他堂堂帝王，此刻哭得像个孩子，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将脸埋在她的裙摆上，卑微到了尘埃里。
江应怜看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演的是哪一出？追妻火葬场？】
【可这也太突然了吧？前几天不还一副“你就是死了也得是朕的鬼”的死样子吗？今天就跑来下跪认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剧情吗？】
【叮！目标2[皇帝]君淮序好感度+15！当前75/100！状态：悔恨与乞求。】
【叮！目标2[皇帝]君淮序好感度+15！当前90/100！状态：孤注一掷。】
脑海里系统疯狂跳动的提示音，让江应怜稍稍回过神来。
她看着君淮序那张写满了“我错了快原谅我”的脸，心里没有半分感动，只觉得荒谬和可笑。
早干嘛去了？
在她被降位，被禁足，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时候，他在哪里？
哦，他在承乾宫，陪着他的林欲雪。
在他把林欲雪接到怜心宫，当着她的面，剥夺她的一切，羞辱她的尊严时，他可曾有过半分悔意？
现在一句“我错了”，就想让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恶心涌上心头，江应怜再也无法忍受，伸手就去掰他箍在自己腿上的手。
“陛下！请您自重！”
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君淮序的手指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他慌了。
他真的慌了。
他以为，只要他肯低下这颗高贵的头颅，只要他放下他觉得重于一切的帝王尊严，只要他诚心诚意地道歉，她就会像以前一样，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他一回头，她就会立刻扑进他怀里。
可她没有。
她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他，那双狐狸眼里，没有惊喜，没有感动，只有一片让他心慌的死水般的平静。
“怜怜……”他急切地，又往前膝行了两步，抓住了她的裙角。
“朕可以许给你一切！皇后之位，你想要吗？朕明日就下旨，封你为后！”
“朕可以为了你，遣散后宫！从今往后，朕的后宫之中，只有你一个女人！”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他终于吼出了那句藏在心底最深处，他最不敢承认，也最渴望的三个字。
“怜怜，我爱你！”
石破天惊。
他终于把自己那颗高傲的心，剖开来，血淋淋地，捧到了她面前。
他说完，便死死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宣判。
江应怜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一滴清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君淮序的心，狂喜地跳动起来。
她哭了！
她还是在乎他的！她心里有他！
他激动地，想要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然而，下一秒，江应怜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看着他，脸上缓缓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陛下，您知道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若是……若是在林欲雪入宫之前，您对我说这些话，我大概……会很开心吧。”
“开心到，可以立刻忘了您之前所有的冷落和伤害，不顾一切地，扑进您怀里。”
君淮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可是现在……”江应怜摇了摇头，那滴泪，终于砸在了地上。
“太晚了。”
她不是因为感动而哭。
她只是觉得可悲，又可笑。
可笑的是，君淮序这份迟来的廉价深情。
更可悲，曾经对这份深情翘首以盼的自己。
“陛下，您对我造成的伤害，不是一个皇后之位，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弥补的。”
“况且……”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另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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