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响，阿灵的指尖还残留着白眉翁接碎片时的温度——那双手本该是暖的，此刻却像攥过冰棱。
"这是饕餮计划的第一环——'吞魂引'。"白眉翁的烟锅在雪地上戳出个深洞，火星子早灭了，只剩焦黑的痕迹，"他们要用人心情绪炼制毒丹，再通过美食传播，最终达成精神控制。"
阿灵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想起前几日试菜时，瘦猴孙身上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想起欧阳秋霜上次离开时，指甲缝里凝着的紫黑色药渍；更想起"二十西桥明月夜"那道菜唤醒的记忆——洪七公曾说，最毒的不是砒霜，是人心的贪嗔。
"那...那残卷上的裂痕？"她攥着围裙角，指节发白。
白眉翁把碎片凑到眼前，雪光映得他眉间皱纹更深："吞魂引要借食典的气脉生根。
你这残卷本是洪老帮主的厨心所化，他们撕的不是纸，是..."他突然住了口，抬眼时目光像淬了钢，"小丫头，从今天起，醉云居的烟火气得烧得更旺。"
鸡叫声里，阿灵裹紧棉袄往回跑。
雪还没停，风卷着碎雪灌进领口，却不如她心里凉。
路过煎饼嫂的摊位时，那口老锅正"滋啦"响着摊薄饼，油香混着焦麦香撞进鼻腔——她突然停住脚。
"煎饼嫂！"她扑过去抓住对方胳膊，"能帮我个忙吗？"
半个时辰后，醉云居的灶房挤得像过年。
老陈伯举着放大镜研究白眉翁画的阵图，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李叔蹲在门槛边劈艾草，刀背敲在青石上"当当"响；小美姐举着手机首播，镜头扫过阿灵写在黑板上的"东放艾草、西摆樟木"，弹幕刷得比雪片还密。
"小灵丫头说这是防贼的香阵，咱信！"老陈伯一拍胸脯，后槽牙咬着根烟卷，"我去社区找老张头，让保安队夜里多遛两圈。"他转身翻工具箱，铁皮盖子撞得叮当响，"对了，我家还有半袋紫苏，明儿给你搬来。"
阿灵看着这群举着擀面杖、拎着煤铲的街坊，眼眶突然发热。
她想起小时候蹲在巷口冻得发抖，是煎饼嫂塞给她半块热乎的薄饼；是李叔用二锅头瓶子装了热水，硬塞进她怀里；是老陈伯把她拽进自己的三轮车，说"小丫头，跟爷爷回家喝碗热粥"。
"都记好喽，香阵要在饭点前点上。"她扯着嗓子喊，声音里裹着笑，"要是闻到怪味，立马敲铜盆——就像去年抓小偷那会儿！"
灶膛里的火"噼啪"炸开，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瘦猴孙是在第三天中午来的。
他套着蓝黄相间的外卖服，鸭舌帽压到眼尾，怀里揣着个破手机——赵三爷说要拍醉云居的后厨结构，特别是放食典的地方。
"酸辣粉，15号桌。"他把外卖箱往桌上一墩，眼角余光扫向厨房。
阿灵正踮脚擦菜单板，小石头举着抹布在她脚边转圈；老陈伯搬着樟木盒子往西边角落放，嘴里哼着《智取威虎山》。
手机刚掏出来，镜头还没对准灶台，"叮"的一声——小美姐的首播框突然切近。
她举着手机对准瘦猴孙的背影，屏幕里跳出弹幕："这不是上次掀煎饼嫂摊子的那个？""他帽子压这么低，肯定有问题！"
瘦猴孙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他抓起外卖箱就往门外冲，衣角挂翻了醋壶，酸溜溜的液体在地上洇开个黑渍。
"站住！"李叔抄起炒勺追出来，"敢来我闺女这儿捣乱？"
当晚，赵三爷的茶楼里摔碎了三个茶碗。
瘦猴孙缩在墙角，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废物！"赵三爷捏着雪茄的手首抖，烟灰落进茶盏里，"欧阳家要的是消息，不是让你上热搜！"他突然压低声音，盯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明儿...把那批香料送过去。"
阿虎哥是踩着晚饭点来的。
他踢开醉云居的门，皮夹克上沾着雪，怀里还揣着半瓶二锅头："灵丫头，出事了！"
酒碗"当"的一声磕在桌上，阿灵的手指刚捏起筷子，又重重放下。
"欧阳家在邻市搞了个'毒膳工坊'，"阿虎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我兄弟混进去瞧了，里头关着几十个厨子，天天逼他们练毒菜——说要拿醉云居立威。"他突然攥紧阿灵的手腕，指节发白，"更邪门的是，赵三爷那老狐狸，上周往工坊送了十车香料。"
阿灵觉得胸口发闷。
她想起白眉翁说的"吞魂引"，想起瘦猴孙逃跑时撞翻的醋壶，想起赵三爷每次看她时，眼底那团像火又像毒的光。
"我去盯着赵三爷的货。"阿虎抹了把脸，起身时带翻了条凳，"你这儿...得快点想办法。"
深夜的醉云居飘着骨汤的余温。
阿灵把残卷摊在油灯下，金纹在纸页上忽明忽暗。
她闭着眼，舌尖轻轻抵住上颚——这是触发味觉通感的老办法。
腐臭的杀意、焦苦的野心、甜腻的贪欲...这些情绪像潮水般涌来，却在触到残卷的瞬间，突然散成一片暖香。
"饕餮者，贪欲无度；唯有至情至性，方可破之。"
洪七公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沙哑的笑意，像极了小时候巷口卖糖画的老爷爷。
阿灵猛地睁开眼，油灯的光映得她瞳孔发亮——她想起试菜那天，小石头举着的馒头灯；想起老陈伯贴歪的春联；想起煎饼嫂往她碗里多舀的半勺汤。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雪粒子打在玻璃上。
阿灵起身推开窗，望着雪地里那两盏还亮着的红灯笼——它们被风吹得摇晃，却始终没灭。
她摸了摸胸口的残卷，金纹正随着心跳发烫。
"至情之宴..."她对着风雪轻声说，嘴角慢慢扬起个笑，"就用这些年，大家喂给我的热乎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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