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晨光刚爬上青砖墙,醉云居的煤球炉就“轰”地窜起蓝焰。
阿灵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正往砂锅里添新摘的荠菜——这是王婶今早特意送来的,说是自家菜畦里头一茬嫩苗。
砂锅盖“咔嗒”掀开时,她突然踉跄一步,手撑在灶台上首喘气。
胸口像压了块烧红的炭,从喉咙里漫上来的腥甜让她瞳孔微缩。
更不对劲的是鼻尖萦绕的香气——荠菜的清冽、骨汤的醇厚、还有张奶奶送的腊肠那股子烟火气,此刻全被一缕若有似无的腐臭搅乱了。
“阿灵姐!”小石头端着一筐鸡蛋从后厨跑出来,见她脸色发白,立刻把筐子往地上一放,“你又犯胃疼了?我去给你拿姜茶!”
阿灵按住他的手腕,指尖还在发抖。
她闭了闭眼,味觉通感像潮水般漫开——方才那缕腐臭里竟裹着冰碴似的恶意,像把淬毒的针首扎进她后颈。
“石头,去把门口那袋东西收起来。”她指着店门口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油纸包,边沿沾着暗褐色的渍。
小石头踮脚凑近,油纸上赫然印着朵金线绣的并蒂莲——那是城中村菜市场最顶贵的点心铺才用的包装。
他刚要伸手,阿灵突然抓住他手腕:“戴手套。”转身从抽屉里摸出双橡胶手套扔过去,“用夹子夹,别碰手。”
等油纸包被封进玻璃罐时,阿虎哥正踹开醉云居的竹帘。
他裹着件旧军大衣,手里拎着半只酱鸭:“昨儿在夜市碰着老周头,说这鸭子...”话头突然卡住,他盯着玻璃罐里的东西,浓眉拧成疙瘩,“这味儿...像极了欧阳家的五毒香。”
阿灵的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
她记得阿虎哥说过,欧阳家的毒从不在明处,连香料里都能淬毒——当年他师父就是尝了碗加了“千里香”的馄饨,浑身溃烂而死。
“你去查查这油纸包的来路,”她把玻璃罐塞进阿虎哥怀里,“找老金头调监控,别打草惊蛇。”
暮色漫进巷子时,白眉翁就坐在后巷的青石板上。
他的灰布衫跟墙根的苔藓一个颜色,要不是烟锅里的火星子忽明忽暗,阿灵差点没看见他。
“丫头,”他把个粗布包拍在她手里,药香立刻钻出来,“你熬的腊味羹引动了《九翅诀》的气,现在连墙根的蚂蚁都闻得到你的火候。”
阿灵拆开布包,里头是晒干的紫苏、艾草,还有几截带皮的樟木。
白眉翁用烟杆敲了敲她厨房门口的铜锅,锅底那道金纹正泛着温温的热:“明儿摆五行香炉阵,东角放艾草,西角搁樟木,南头紫苏,北头藿香,中间...”他忽然压低声音,“用你熬汤的骨渣子。”
“为什么?”阿灵攥紧布包。
“因为人间烟火气,最是藏锋刃。”白眉翁起身时,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他们要找的是‘厨心’,可你这满屋子的煤球味、油腥气、街坊的笑骂声——”他指了指正把春联贴歪的老陈伯,“比什么阵法都管用。”
初二夜里,醉云居的门楣挂起了两盏大红灯笼。
阿灵举着喇叭喊“新春试菜”,街坊们端着碗挤得门槛都快塌了。
李叔拎着两瓶二锅头,煎饼嫂揣着刚烙的薄饼,小石头举着个插满蜡烛的馒头——说是要当“试菜灯”。
瘦猴孙缩在最里头的桌子边,鸭舌帽压得低低的。
他盯着阿灵在厨房来回转,手里的筷子把瓷碗敲得叮当响。
可当第一碗荠菜骨汤端上来时,他突然打了个激灵——那股子腐臭的杀意呢?
现在满鼻子都是骨汤的鲜、荠菜的嫩,还有...他抽了抽鼻子,是老陈伯兜里的烟草味,是王婶身上的肥皂香,混在一块儿,竟比他兜里那包“迷魂散”还让人犯困。
后半夜的雪下得急。
阿灵蜷在灶房的藤椅上打盹,迷迷糊糊看见张奶奶笑着递来腊味,小石头举着馒头灯跑,连赵三爷都站在巷口,手里没夹雪茄,倒端着碗汤——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穿透窗户,她“腾”地坐起来,掌心的金纹像被火烤着似的发烫。
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阿灵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冲出去,就见一道黑影掠过灯笼,黑袍下摆扫过积雪,留下一串紫黑色的脚印。
屋檐下,一枚寸许长的毒镖钉在椽子上,镖尾的红绸还在晃,凑近了看,绸子上竟用血画着只张牙舞爪的饕餮。
她踉跄着退回屋,《七公食典》残卷正从围裙口袋里滑出来。
原本金光流转的字迹全暗了,末页赫然裂出道口子,露出一段模糊的墨痕:“饕餮计划,以天下人为炉鼎...”
鸡叫头遍时,白眉翁的烟锅在窗外亮了。
阿灵攥着残卷碎片推开门,雪落进她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白眉翁接过碎片的手突然一抖,烟锅里的火星“噼啪”爆了,在雪地上溅出几点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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