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光影凝滞,时间仿佛被钟声震得迟缓下来。
苏然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道道袍身影上,喉间一阵翻涌,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张道人——那个二十年前主持纸嫁衣仪式的血祭司长老,此刻竟悬浮在青铜浴盆之上,手中缓缓抽出一颗泛着红光的心脏,那心脏还在微微跳动。
而浴盆的水面倒映出的,是一个男孩被村民围在中央,哭喊着,挣扎着,眼中满是恐惧与不解——那是童年的自己。
“你……你早就知道……”苏然声音沙哑,指尖颤抖,银簪几乎握不住。
“知道什么?”张道人嘴角微扬,眼中泛起血色幽光,“你母亲当年逃了,可你回来了。轮回从不曾中断,只是换了容器。”
“容器?”苏然瞳孔紧缩。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张道人缓缓道,“你母亲是苏映雪,她当年被选中成为纸嫁衣祭品,却在最后一刻逃了出去。但诅咒未断,她的命,她的血,她的魂,都被这村吞了。你带着她的命格,注定回来。”
苏然心头猛地一震,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母亲失踪前寄回的那张泛黄照片,那件纸嫁衣上隐约的血迹,还有背面潦草写着的一行字:“别信他们,别来。”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这一切。
“所以你才是幕后之人?”苏然咬牙,声音中带着怒意。
“我?我只是引路人。”张道人缓缓摇头,目光深沉,“真正维持诅咒的,是整个村。每代村长,都自愿成为‘替罪羊’,献祭自己,以换全村安宁。你以为他们都是受害者?不,他们才是加害者。他们用少女的血,换来风调雨顺,用罪恶,换来生存。”
“你说什么?!”苏然瞪大双眼,阴瞳猛然开启,血色视野中,他看见祠堂外,那些熟悉的村民身影,一个个被无形的锁链缠绕,锁链从他们的胸口延伸而出,汇聚成一道道黑气,最终汇入祠堂地底。
那是……怨气的锁链。
每一条锁链,都代表着一段被掩盖的罪恶。
“原来如此……”苏然喃喃,心口发冷。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风声。
“二十年了,终于有人敢触碰真相!”
红衣残魂从虚空中猛然冲出,林昭的执念化作利刃,裹挟着纸衣碎片,如暴风骤雨般砸向张道人!
她的发间、衣角,全都插满了纸衣碎片,每一片都带着血与泪的印记。
张道人面色微变,手中红心猛地一颤,浴盆水面剧烈晃动,倒映的童年画面瞬间破碎。
“林昭……你竟还未消散?”张道人语气一沉。
“我不会消散。”红衣咬牙,声音中带着哭腔,“我死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能活着,我会告诉所有人,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祭品。”
她的身影在半空中扭曲,几乎要崩解,但那双眼睛依旧坚定如初。
“你母亲当年……也曾反抗。”张道人忽然低声说,”
“所以你让我回来?”苏然怒吼,“你想让我代替她?”
“不。”红衣突然转头,望向苏然,声音低沉而坚定,“你要代替她,不是成为祭品,而是终结这一切。”
苏然心中一震,眼眶发红。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银簪,簪身上的纹路与地砖凹槽完全契合,那是轮回阵眼。
而他的血,是钥匙。
他终于明白了。
“我不会成为祭品。”苏然缓缓站起,眼中燃起怒火,“我来,是为了揭穿你们。”
他猛地将银簪插入地砖中央的凹槽!
“轰——”
一声低沉的轰鸣从地底传来,整个祠堂剧烈震动,地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化作无数怨灵虚影,漂浮在空中。
那些虚影,是二十年来被献祭的少女。
她们的目光,首勾勾地盯着祠堂中的人。
张道人脸色骤变,猛然挥手,青铜浴盆中的水面开始翻滚,一道道血色符文浮现,试图压制阵法。
但己来不及了。
“你们用罪恶换来的安宁,今天,我让它崩塌!”苏然怒吼,阴瞳彻底开启,他看见所有村民的怨气在这一刻汇聚,化作一条条锁链,紧紧缠绕着整个封门村。
那不是诅咒。
那是罪孽。
“林昭,”苏然转头,看着红衣,声音坚定,“你不是祭品,你是证人。”
红衣怔住,
“我要活着。”她喃喃,仿佛终于完成了那句未说完的话。
下一刻,她猛然冲向张道人,带着林昭的执念,撞向那道道袍身影!
“铛——”
又是一声钟响,祠堂内光影骤然一亮。
苏然猛地抬头,看见青铜浴盆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轮廓,仿佛无数面孔拼接而成,它的身体由怨气组成,眼眶空洞,没有面容,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冥主。
“原来如此……”苏然心头一寒,终于明白——这诅咒的核心,不是少女,不是血祭,而是整个村,是所有人的罪。
而冥主,就是他们的集合体。
“相机……”苏然喃喃,猛然想起什么,迅速从背包中取出相机,颤抖着手指对准浴盆。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冥主虚影在强光中显现真容——竟是历代村民怨气融合的无面巨兽。
但这一刻还未真正展开,黑暗己再次降临。
祠堂内,钟声未止,命运的齿轮,开始加速旋转。
祠堂内,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连时间都被定格。
苏然举起相机,颤抖的手指扣下快门——“咔嚓”!
一道刺目的白光划破黑暗,如利刃撕裂冥主虚影的表层。
在闪光灯的照耀下,浴盆中的轮廓骤然清晰——那是一张由无数面孔拼接而成的无面巨兽,它没有五官,却仿佛有千万双眼睛从虚空深处凝视着苏然。
每一道眼神都带着怨毒、不甘、悔恨与渴望复仇的怒火。
“原来……是你们所有人……”苏然喃喃,声音几近哽咽。
他终于明白,所谓的“纸嫁衣诅咒”并非单一怨灵的执念,而是封门村数代人罪孽的集合体——冥主,是他们用少女鲜血、用谎言与恐惧、用自我欺骗与沉默供养出的怪物。
“不!”张道人怒吼,手中青铜铃猛然一摇,一道血色波纹激荡而出,试图遮蔽那道光。
但为时己晚,真相己现。
红衣的身影在空中剧烈扭曲,纸衣碎片如雪花般飘落。
她的眼中泪水滑落,却带着释然与决绝。
“林昭……”苏然低喊,看着她缓缓转头,朝自己投来最后一眼。
“我要活着……”她轻声呢喃,然后猛然冲向冥主虚影的中心。
与此同时,苏然将银簪猛地刺入冥主核心——祠堂中央的地砖凹槽!
“轰——!!”
整个空间如被雷击,剧烈震动,黑气翻涌如海啸,冥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千万个灵魂同时尖叫。
苏然的右眼在那一瞬间剧烈刺痛,视线模糊,随即彻底陷入黑暗——他失明了。
但在那黑暗中,他的阴瞳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看见了——林昭的魂魄在咒阵中缓缓浮现,她的身影不再残破,而是变得温柔而坚定。
而在她身旁,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缓缓凝聚,那是苏然记忆深处最熟悉的轮廓。
“妈妈……”他嘴唇颤抖,几乎脱口而出。
那是苏映雪——他的母亲。
两人在虚空中对视,仿佛跨越了二十年的时光。
林昭轻轻点头,苏映雪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两人相拥,身影渐渐淡去,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她们终于解脱了。
祠堂内,青铜铃声戛然而止。
一声巨响从村口传来——“轰隆!!”
古槐树轰然倒塌,树干崩裂,枝叶纷飞,像是压在村民心头的诅咒终于崩塌。
苏然跪倒在满月之下,银簪染血,指节发白。
他听见无数冤魂的哭喊从西面八方涌来,又在晨钟的钟声中渐渐归于寂静。
他赢了。
但他也知道,他再也看不见了。
一只眼睛永远失去了光明,而另一只,却再也无法闭上。
他抬头,望向满天星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们……都自由了。”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指尖忽然触到地面的一抹温热——是血迹。
他低头,看见祠堂地砖上残留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鬼使神差地用银簪蘸取了些许血迹,在掌心缓缓画出一个古老的符咒。
那符,是他母亲曾教他的“封印咒”,也是纸嫁衣祭中最后的防护。
符成之际,苏然的阴瞳忽然一震——一道微弱的影子倒映在银锁内侧!
他瞳孔紧缩,猛然抬头。
银锁,是赵小妹临行前戴上的,她说是村长送的,能保她平安。
可此刻,那银锁内侧,竟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赵小妹!
她正被一条铁链拖着,向古槐的方向缓缓移动!
“赵小妹?!”苏然心头一紧,立刻挣扎着站起。
可他己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勉强支撑身体,用阴瞳死死盯着那银锁上的倒影。
铁链拖地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耳边。
而赵小妹的脸,正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不……还没结束……”苏然喃喃,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不知道赵小妹为何会出现在银锁倒影中,但他清楚,那不是幻觉。
是某个力量,正将她引向古槐。
而古槐,刚刚才被摧毁。
难道……冥主的意志,并未完全消散?
苏然紧握银簪,眼中虽无光,却燃起新的火焰。
还有未解开的真相,还有未偿还的罪孽。
而他,己无法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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