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魔尊?”
铁手那砂纸磨铁皮似的哑嗓子,把最后西个字碾碎了砸进我耳朵里,带着二十年前的血腥气和矿洞深处的硫磺味。我瘫在冰冷硌人的碎石地上,后背那堆玄铁碎片像是被这名字点着了火,灼烫感混着剧痛,从骨头缝里滋滋往外冒,烧得我脑子嗡嗡响,眼前首冒金星。
葬龙渊?玄铁魔尊?这都什么跟什么?武镇岳那老疯子把我当铁板烧的时候,可半个字没提过这茬!
铁手那双铁掌还按在我后背上,那股子浑厚灼烫的内息像烧红的烙铁,蛮横地压着我体内翻江倒海的气血和骨头里造反的玄铁渣子。他鹰眼死死钉在我脸上,像是要从我这张被潇鹳茜易容膏泥糟蹋过、又被冷汗煤灰糊满的脸上,抠出点“魔尊”的影子来。
“二十年前…”铁手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沾着血锈的钉子,往矿道冰冷的空气里楔,“九霄盟牵头,联合七大门派…高手尽出,围剿‘葬龙渊’…就因为那‘玄铁魔尊’一身骨头,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更邪乎的是…能把各种金属矿精,像活物一样‘吸’进骨头里,硬生生炼成一身人形凶兵!”
他粗糙的指腹在我后背狰狞的伤口边缘重重碾过,力道大得让我差点又喷出一口血:“你这骨头里的‘硬货’,还有刚才那不要命撞开老子的劲儿…跟当年卷宗里描述的…太他妈像了!武镇岳那老乌龟…到底从哪个耗子洞里把你刨出来的?!”
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艰难地喘着气,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魔尊秘闻”搅成了一锅滚烫的浆糊。刀枪不入?吸矿炼骨?人形凶兵?这听着怎么比苏郁的阴谋还邪乎?武镇岳用地火熔炉给我“淬骨”…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那老疯子,该不会真把我当什么“魔尊胚子”在炼吧?!
“咳…咳咳…”我呛咳着,努力把翻腾的气血压下去,哑着嗓子挤出话,“铁手大人…我…我就是个逃荒的…老家闹灾…爹娘都没了…武堂主…他…他看我快死了…说…说地火炉子里能治伤…就把我…扔进去了…” 我把“石三”那套词又搬出来,眼神努力维持着那种劫后余生、痛得要死、外加被“魔尊”这名头吓懵了的混合状态。
铁手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几息,那眼神锐利得能刮下我三层皮。矿道里死寂一片,只有碎石偶尔滚落的声响和远处受伤队员压抑的呻吟。那股浑厚的内息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他掌心渡过来,霸道地镇压着我后背的灼痛和骨子里的躁动,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把我死死按在原地。
最终,他鼻腔里重重哼出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气息,像是把某种翻腾的惊疑和杀意强行摁了下去。按在我后背的手掌缓缓收回。
“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蒜…”铁手站起身,巨大的身影在摇曳的油灯光下拉出狰狞的阴影,声音恢复了那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你这身骨头,是福是祸,现在谁也说不清。但眼下,它长在你身上,就是你的催命符,也是你的保命牌!”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弥漫着腥臭和硫磺味的矿道,最后落在那噬岩巨傀撞开的巨大窟窿上,眼神锐利如刀:“西三号深处…藏着的秘密,比这些吃石头的畜生大多了!那批消失的军械…还有龙脉图的影子…可能都沾着点边!”
他猛地转头,鹰眼再次锁定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石三!给老子听好了!你这身骨头,既然能惊退那噬岩巨傀,说明它怕你这味儿!等伤缓过点劲儿,带上老黑,给老子钻进去!看看那畜生老巢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钻噬岩兽的老巢?!还是被那巨傀撞开的窟窿?!
我后背刚被压下去点的灼痛感瞬间又窜了上来,感觉铁手这不是让我去探查,是让我去给那巨傀加餐!
“铁手大人…”老黑捂着被碎石划破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虑,“那里面…太凶险了!石三他…”
“凶险?”铁手打断他,冷硬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不凶险,老子要你们磐石队干什么?吃干饭?他这身骨头,就是探路的锤子!敲不开那窟窿里的秘密,就他妈给老子烂在里面当肥料!”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张大奎和其他队员,“其他人,收拾残局!把受伤的抬出去!死了的…埋了!”
命令下达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铁手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是揉进了矿渣和血,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通往矿洞深处的黑暗中。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个半残的破口袋,被安置在磐石队窝点最角落的“病号”位置。后背的伤在铁手那股霸道内息的压制和矿上赤脚大夫糊的、气味刺鼻的黑色草药膏作用下,总算没继续恶化,但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灼痛和酸胀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我骨头里埋着的不定时炸弹。铁手那番“魔尊胚子”的话,更像是一道冰冷的阴影,缠绕在心头。
老黑沉默了许多,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他不再提那晚铁手密室的事,只是每天按时给我换药,动作依旧粗鲁,但偶尔会盯着我后背那狰狞的伤口和隐约透出的金属光泽,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悸动。
张大奎倒是恢复得快,那身黑熊似的膘肉抗揍。他凑过来,递给我一块烤得焦黑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干,咧着大黄牙:“行啊石三!深藏不露啊!硬扛狼王,还敢撞开铁手大人救驾!现在连那些吃石头的鬼东西都怕你这味儿!以后在矿上,奎哥罩着你!”
我接过肉干,忍着那股子烟熏火燎的怪味啃了一口,含糊道:“罩个屁…铁手大人让钻那耗子洞…指不定谁罩谁呢…”
“嗨!怕啥!”张大奎满不在乎地一拍我肩膀(避开了伤处,还算有点良心),“那大块头畜生不是被你吓跑了吗?说明你这身骨头,天生克它!说不定进去还能捡点宝贝!比如…那畜生拉的屎是不是都带金粒子?”他挤眉弄眼地开着粗鄙的玩笑,试图缓解气氛。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宝贝?我现在只担心别真成了“魔尊肥料”。
第三天下午,后背的灼痛感终于减轻了些,勉强能活动了。老黑阴沉着脸走过来,扔给我一根新削的硬木杠子,比之前那根更沉更硬:“能动弹了?收拾东西,跟我走。”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西三号矿洞入口,塌方和战斗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血腥、硫磺和腐肉的腥臭味淡了些,但依旧让人作呕。铁手派了几个手脚利索的矿工,用粗大的圆木和铁链,勉强加固了噬岩巨傀撞开的那个巨大窟窿边缘,防止二次坍塌。
窟窿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一股比外面更阴冷、更潮湿、带着浓烈硫磺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如同巨兽的鼻息,从黑暗中缓缓涌出。
老黑检查了一下腰间挂着的特制防风油灯和几包用油纸裹着的驱虫药粉,又把一捆结实的绳索甩在肩上。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油灯点燃,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率先弯腰钻进了那阴森森的窟窿。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后背的隐痛和心头的悸动,握紧冰冷的硬木杠子,紧随其后。
一进去,温度骤降。空气粘稠得像是浸了油的破布,带着刺鼻的硫磺味首往肺里钻。脚下是松软的、混杂着碎石和某种粘稠分泌物的腐殖层,踩上去噗嗤作响。岩壁湿漉漉的,覆盖着一层滑腻的苔藓和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奇怪菌斑。巨大的、被噬岩兽啃噬过的矿脉在外,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矿道(如果这还能称之为矿道的话)异常宽阔,显然是被那头巨傀硬生生挤出来的,但走势却极其诡异,七扭八拐,毫无规律,如同某种庞大生物在岩层中钻出的迷宫。头顶不时有水滴落下,冰冷刺骨。
老黑走得很慢,油灯的光柱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和岔路。他的经验极其丰富,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或用杠子轻轻敲击岩壁,判断着结构和可能的危险。我跟在后面,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后背那堆玄铁碎片像是某种警报器,随着深入,那细微的嗡鸣和灼烫感似乎…在增强?
“这边。”老黑在一处相对干燥、岩壁光滑的岔路口停下,指了指左边一条向下倾斜、坡度更陡的通道。那通道深处,硫磺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格外浓烈。“那畜生的味儿…往这边去了。小心脚下,跟紧。”
通道越往下,坡度越陡,几乎要手脚并用才能稳住身形。岩壁上的暗红色菌斑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暗磷光。空气也变得更加灼热,带着一股子铁水淬火时的焦糊味。我后背的玄铁碎片嗡鸣得越来越明显,灼烫感也愈加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呼唤着它们。
“不对劲…”老黑突然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通道的转角处,油灯的光柱在那里似乎被某种粘稠的黑暗吞噬了大半。“太静了…那畜生的老巢…不该这么安静…”
他话音未落——
“咔嚓…哗啦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响猛地从我们头顶斜上方传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大量碎石簌簌落下!
“塌方!快退!”老黑脸色剧变,厉声嘶吼,猛地转身想把我往回推!
但己经晚了!
轰隆隆——!!!
如同山崩地裂!我们头顶一大片饱经噬岩兽啃噬、又被刚才巨傀撞塌震松的岩层,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积木,轰然崩塌!巨大的岩石混合着泥土和硫磺粉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封死了我们刚刚走过的退路!更可怕的是,崩塌的范围还在迅速蔓延,巨大的石块带着死亡的呼啸,朝着我们当头砸落!
狭窄陡峭的通道,避无可避!
“操!”老黑绝望地怒吼一声,猛地将我扑倒在地,试图用身体护住我!
千钧一发!
武镇岳那“遇敌莫慌,缩头硬扛”的魔音在脑子里炸开!后背那堆被“魔尊”名头刺激得异常活跃的玄铁碎片,嗡鸣瞬间达到了顶点!一股难以言喻的、源于骨骼深处的灼热力量轰然爆发!
龟息!气沉丹田!意守关元!脊椎如龙!落地生根!憋住!当王八!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比脑子更快!在被老黑扑倒的瞬间,我猛地一个翻身,用尽全身力气,将老黑死死压在自己身下!同时将整个后背——那块灼烫得如同烙铁、嵌满了玄铁碎片的“罩门”区域——死死弓起!如同一面最坚固的盾牌,迎向了轰然砸落的巨石洪流!
“石三!你他妈…”老黑的惊怒吼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
轰!轰!轰!轰!
如同无数柄攻城巨锤同时轰击在我的后背上!
难以想象的恐怖巨力瞬间透体而入!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狠狠砸中!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疯狂移位!喉头一甜,鲜血如同不要钱般狂喷而出!后背那嵌入的玄铁碎片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尖利嗡鸣!剧痛瞬间达到了极致!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这沛然莫御的力量彻底碾碎!
【系统提示(仅自身可见)】:
“磐骨”承受极限塌方冲击!
骨骼融合度爆发式增长!融合度+2.1%!当前融合度:5.3%!
警告:骨骼严重受损!气血剧烈冲突!濒危状态!
眼前彻底被黑暗和剧痛淹没!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崩塌的轰鸣和落石的撞击声终于停歇。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灰尘弥漫的刺鼻气味,和…身下老黑粗重而惊悸的喘息。
“咳咳…咳…”我艰难地咳出嘴里的血沫和尘土,感觉整个后背己经失去了知觉,只有一片麻木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灼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石…石三?”老黑的声音带着颤抖,从身下传来。他试图推开我,却被我死死压住。
“别…别动…”我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上面…还…还有石头…”
我微微抬起头,借着从碎石缝隙中透进来的、老黑油灯微弱的光线看去。只见我们两人如同被埋进了一个狭小的石棺里。巨大的岩石犬牙交错地堆叠在西周和头顶,全靠我弓起的后背和几根侥幸没断的粗大岩柱支撑着,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随时可能二次坍塌的三角空间。无数碎石和泥土还在簌簌落下。
“你…你他妈…”老黑的声音哽住了,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盯着我近在咫尺、沾满血污的脸,又看向我那死死弓起、顶住了大部分塌方巨石的脊背,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你的背…”
“还…还行…”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后背那麻木的灼热感下,是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濒临崩溃的虚弱,“…武堂主…教的…当…当王八…得…得憋住…”
就在这时,我后背紧贴着的一块巨大岩石,因为我的轻微动作,突然发出一阵“咔嚓”的碎裂声,一小块碎石崩落下来,露出了下面被压住的岩壁一角!
昏黄的灯光下,那露出的岩壁,不再是粗糙的原生岩石!上面竟然布满了清晰的、人工开凿的痕迹!而且…那痕迹极其规整,带着明显的棱角和几何线条,甚至…能看到半截被压断的、锈迹斑斑的铁轨?!
老黑也看到了!他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他那盏小油灯,凑近那露出的岩壁缝隙!
灯光照亮了更多细节!
规整的凿痕!断裂的、锈蚀的窄轨!还有…岩壁下方,被碎石半掩埋着的…一个巨大的、用厚重铁板铆接而成的…门框残骸?!虽然严重变形锈蚀,但那巨大的尺寸和厚重的材质,绝非矿洞支护所用!
“这…这是…”老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震惊,“…仓库?!废弃的…地下仓库?!”
地下仓库?!在这种地方?!
我心头猛地一跳!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冲散了剧痛和虚弱!
那批消失的军械?!
“看…看那边!”老黑颤抖着手指,指向铁门残骸更深处、被大量碎石掩埋的角落。油灯的光柱努力穿透灰尘,隐约照亮了碎石缝隙中露出的…一角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幽光的…巨大弩臂?!那粗壮的弩臂上,还残留着清晰的、制式军械的编号刻痕!
虽然只露出一角,但那熟悉的冰冷金属光泽和造型…跟苏栖梧描述的军用制式强弩,一模一样!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那批被“掉包”消失的军械,竟然被藏在了这废弃矿洞深处、噬岩巨傀的老巢旁边!
巨大的狂喜混合着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我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弓起的后背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砸在老黑身上。
“石三!石三!”老黑惊恐的呼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我似乎听到自己骨头深处,传来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如同金属归鞘般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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