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冰冷沉重的金属外壳硌着沈念薇的指尖，笔尖悬在那条空白的、决定命运的签名栏上方，微微颤抖。一滴滚烫的泪砸在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她死死盯着那行“乙方：沈念薇”，指节捏得发白，仿佛那不是笔，而是刺向自己心脏的匕首。
“签。”陆沉渊的声音从书桌后传来，不高，却像冰锥凿在耳膜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那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沈念薇短暂的僵硬。她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是濒死般的挣扎，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地冲口而出：“沉渊！不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发誓……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见他！我……”
“机会？”陆沉渊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那双眼睛里的冰层厚得足以冻毙任何希望。“沈念薇，你觉得我陆沉渊这里，是垃圾回收站？”
他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十指交叠，姿态是谈判桌上面对难缠对手时的疏离与掌控。“还是说，你觉得我该对你的眼泪感恩戴德？”他的目光扫过她狼狈跪地的姿态，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如同评估一件破损且毫无价值的物品。“收起你这套。签字，然后从我眼前消失。这是你唯一还能保留点体面的选择。”
“体面？”沈念薇像是被这个词刺中了最痛的地方，她猛地挣扎着想站起来，膝盖却因长久的冰冷和撞击而麻木无力，只能徒劳地用手撑住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仰头看着他，泪水更加汹涌，“我们五年……五年夫妻！沉渊，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一点情分都不念？是，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是我眼瞎心盲信了周子墨那个混蛋！可……可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一点值得挽回的东西吗？”
她几乎是泣不成声，试图用过去的温暖来融化眼前的坚冰：“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那间小公寓……冬天暖气坏了，我们裹着一条毯子熬夜看老电影……你发烧那次，我守了你两天两夜……沉渊！那些都是假的吗？你真的能全忘了吗？”
陆沉渊的眼神在她提及过往时，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那冰封的眼底涌上更深的厌倦，甚至是一丝荒谬感。
“过去？”他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淬着寒冰，“过去那个沈念薇，在机场对我撒谎的时候，就己经死了。现在跪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满口谎言、毫无廉耻、为了个下三滥的男人就能把丈夫和婚姻踩在脚下的东西。”他顿了顿，语气陡然降到冰点，“你还有脸提‘情分’？你不配。”
“不！不是的！”沈念薇绝望地摇头，凌乱的发丝黏在满是泪水的脸颊上，“我知道我伤透了你……可……可你想想爸妈！爸妈那么疼我，他们年纪大了，怎么能受得了我们离婚？他们会受不了的！沉渊，求你看在爸妈的份上……”
她终于祭出了最后的“武器”——父母。这是她仅存的、或许能撼动他一丝一毫的亲情牌。
陆沉渊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那里面翻涌的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掺杂了被冒犯的怒意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父母？”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跪在地上的沈念薇完全笼罩。
他绕过宽大的书桌，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沈念薇紧绷的心弦上。他没有弯腰，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误入陷阱、徒劳挣扎的困兽。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你倒提醒我了。”他薄唇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冰冷的视线锁住她瞬间僵住的脸，俺不吃豆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比起操心我们离婚，我想你父母现在更想知道，他们辛苦攒了一辈子的那点养老钱，是怎么被他们的好女婿周子墨，打着‘投资艺术’的幌子，从你手上轻轻松松就骗走了八十万？嗯？”
“轰——！”
沈念薇只觉得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朵里嗡嗡作响，陆沉渊后面的话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不清。
八十万！爸妈的养老钱！他……他怎么知道？！
那是她婚前的积蓄卡，爸妈怕她婚后没底气，偷偷塞给她的私房钱，连陆沉渊都不知道具体数额！周子墨当时哭诉画廊被合伙人坑骗，面临天价违约金，走投无路……她一时心软，又怕被陆沉渊发现，才偷偷从那卡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比刚才的绝望更甚百倍！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不……不是的……沉渊……你听我解释……”她想辩解，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嘶哑的气音。她徒劳地伸出手，想去抓他的裤脚，指尖却在距离布料几厘米的地方无力地垂下。
陆沉渊的目光掠过她惨无人色的脸和那只颤抖的手，眼神里的冰寒没有丝毫消融，反而添上了一层深重的鄙夷。
“解释？”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精准地刺入她的耳膜，扎进她的心脏，“解释你怎么用你父母的血汗钱，去填周子墨那个无底洞？解释你怎么一边花着我的钱维持你陆太太的光鲜体面，一边用你父母的棺材本去养你的小白脸？”
他首起身，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将她钉死在冰冷的地板上：“沈念薇，你让我恶心。”
“咚！”
一声闷响。
沈念薇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支撑身体的手肘一软，上半身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额头磕碰的钝痛远不及心口那被彻底撕开、血淋淋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剧痛。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拧绞。
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剥光了所有皮毛、暴露在寒风中的小兽，连呜咽都发不出来，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濒死般的剧烈痉挛和抽搐。羞耻、恐惧、无地自容……所有的情绪将她撕扯得支离破碎。她完了。在陆沉渊面前，她连最后一点遮掩的破布都被彻底扯下，露出了内里最不堪、最卑劣、最肮脏的本质。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沈念薇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和抽噎。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冰。
陆沉渊冷漠地收回目光，仿佛地上那团颤抖的物体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冷酷的回音，一步步走回他那象征着绝对权力和审判的书桌之后。
他重新坐下，姿态恢复了之前的冷硬与疏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叩击人心的脆响。视线落在桌角那份摊开的、如同死亡判决书的离婚协议上，以及……那支滚落在一旁、笔帽脱落的黑色钢笔上。
“签。”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只剩下纯粹的、不容抗拒的命令，如同在给一个无关紧要的指令。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处理掉麻烦的、彻底的漠然。
沉重的雕花木门外，管家陈伯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依旧垂手肃立在阴影里，静默地等待着这场判决的最终落幕，等待着清理这片狼藉的战场。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冰冷的界限，仿佛隔开了两个永不相交的世界。门内是审判与终结，门外是即将到来的、无情的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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