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猛接过黑色薄片的第三个雨季,草原被连绵的阴雨笼罩了整整半月。母树的根系在雨水浸泡下冒出淡紫色的菌丝,像细密的蛛网蔓延向承影树,两棵古树的枝叶在空中交缠,凝结出晶莹的水球,坠落时砸在地面的石板上,发出叮咚的脆响,如同某种古老的密码。
“能量图谱又变了。” 小猛蹲在双树下,笔记本上己经画满了不同季节的能量轨迹,此刻他正用炭笔勾勒着新出现的螺旋纹路,“这些菌丝在传递地脉的波动,比去年快了三成。”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用承影树果实串成的手链,每颗果实都被精心打磨过,刻着守林人特有的守护符号。这是阿木送他的礼,说能增强与地脉的感应 —— 就像当年林惊蛰的短刀,总能在危急时刻与母树共鸣。
我坐在木屋的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茅草滴落,在泥地上冲出细密的小坑。小银蜷缩在脚边,苍老的眼睛半眯着,偶尔抬眼望向暗河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这只陪伴了我半生的守护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第七天清晨,雨雾中突然传来诡异的笛声。那声音缥缈悠扬,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母树的紫菌丝听到笛声后剧烈颤抖,竟开始向地下收缩,露出根部盘绕的黑色结节 —— 那是当年影蛇侵蚀留下的旧伤,本己被绿光净化,此刻却在笛声中重新泛出灰黑色。
“是骨笛。” 阿木披着蓑衣冲进院子,他的蓑衣下摆沾满了泥浆,左臂的旧伤在阴雨天本就疼痛,此刻更是青筋暴起,“西边的迷雾沼泽传来的,老孙说那是古代祭祀用的乐器,能唤醒地脉深处的邪祟。”
我们循着笛声赶到沼泽边缘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原本浑浊的沼泽水变得清澈如镜,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虫卵,每个虫卵里都裹着细小的蛇影,正在缓慢蠕动。岸边的芦苇丛中,插着一支用人骨制成的长笛,笛身上刻着与地脉龟背甲相似的刻痕,却泛着不祥的暗紫色。
“是有人故意放在这的。” 小猛用树枝挑起骨笛,笛孔里钻出几只黑色的小虫,落地后化作灰烬,“这些刻痕被篡改过,加入了雾隐城的蛇纹,变成了唤醒影蛇残魂的咒语。”
话音未落,沼泽中央突然升起一道水柱,水柱顶端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破烂的黑色长袍,脸上戴着生锈的青铜面具 —— 与当年雾隐城城主的面具一模一样!
“守林人…… 好久不见。” 面具下传出沙哑的声音,像是无数毒虫在嘶鸣,“我的孩子们饿了很久了。”
人影挥了挥手,水面上的虫卵瞬间破裂,无数条小蛇组成黑色的洪流,向我们席卷而来。阿木立刻举起工兵铲,铲刃上的承影汁液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将最先冲来的蛇群净化成白雾。
“是城主的残魂!” 我大喊着挥舞骨刀,刀刃划破空气时,母树的绿光突然从地面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他附在骨笛上,想借影蛇残魂重生!”
小猛反应极快,他掏出腰间的黑色薄片按在地面,薄片上的三重螺旋图腾亮起绿光,与母树的屏障呼应,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那些被漩涡卷入的小蛇,瞬间被撕成了光点。
但蛇群的数量太多了,它们前仆后继地冲击着屏障,绿光在撞击下渐渐黯淡。更可怕的是,沼泽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头体型庞大的影蛇聚合体从迷雾中钻了出来,它的身体由无数条小蛇缠绕而成,头顶戴着用颅骨制成的冠冕,正是当年在地脉深处被我们击溃的蛇影首领!
“它吸收了沼泽的地脉能量,变得更强了。” 阿木的工兵铲己经出现缺口,他喘着粗气挡在我和小猛身前,“小猛,带爷爷走!我来拖住它!”
“爹!” 小猛的眼睛红了,他握紧手中的骨刀,刀身因灌注了能量而微微发烫,“我们一起战斗!”
就在这时,小银突然冲向影蛇聚合体,它的身体在奔跑中爆发出耀眼的红光,竟暂时逼退了蛇群。这只年迈的守护兽用自己的方式,为我们争取了喘息的机会。
“攻击它的冠冕!” 我指着影蛇头顶的颅骨冠冕,那里闪烁着与骨笛相同的暗紫色光芒,“那是它的能量核心!”
小猛立刻拉弓上弦,将涂抹了承影汁液的晶体箭射向冠冕。箭头命中的瞬间,影蛇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上的小蛇开始疯狂逃窜,露出里面绿色的核心 —— 那是一块被污染的母树碎片,正散发着灰黑色的光芒。
“就是现在!” 阿木忍着剧痛冲上前,将工兵铲狠狠刺入核心。影蛇的身体剧烈抽搐,黑色的汁液喷涌而出,落在地上腐蚀出冒着白烟的深坑。
当最后一条小蛇被净化时,骨笛突然炸裂,青铜面具掉落在沼泽边,面具内侧刻着的人脸图案正在缓慢融化,露出下面模糊的字迹:“血债…… 血偿……”
沼泽水重新变得浑浊,水面上的蛇影消失无踪,只留下那支骨笛的残骸,在阳光下渐渐风化。小银趴在地上,呼吸微弱,它的身体被影蛇的毒液灼伤,雪白的毛发变得焦黑。
“小银!” 我冲过去抱起它,掌心的黑色薄片突然发烫,绿光顺着指尖流入小银体内。这只陪伴了我半生的守护兽,用头蹭了蹭我的手心,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出我的倒影,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回到草原后,我们在母树下为小银立了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它守护草原的事迹。小猛在石碑旁种下一株承影树苗,说要让它像守护兽一样,永远守护这片土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林惊蛰、老妇人、赵猛他们站在母树下,小银摇着尾巴跑向他们,在绿光中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了母树的枝叶间。
三个月后,小猛在沼泽边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洞穴,洞穴深处藏着大量的古籍,记载着古代守林人封印影蛇的方法 —— 原来当年的守林人曾建立过十二座能量塔,组成 “天罗阵”,将影蛇的核心封印在地脉深处。
“我们要重建能量塔。” 小猛捧着古籍,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能再让城主的残魂有可乘之机。”
接下来的两年,守林人和村民们一起,按照古籍的记载,在草原和沼泽边缘重建能量塔。小猛亲自设计了塔基的纹路,将守林人的密语、地脉龟的刻痕和承影树的红光结合在一起,形成全新的封印阵法。
在小猛十八岁生日那天,最后一座能量塔落成。当他将黑色薄片嵌入塔顶的凹槽时,十二座塔同时亮起绿光,与母树和承影树的光芒呼应,在天空中组成完整的天罗阵,地脉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被封印的邪祟在发出最后的哀嚎。
庆典上,老孙颤巍巍地将一枚新的黑色薄片交给小猛的弟弟小石头 —— 那个总爱跟在哥哥身后的小不点,此刻正举着比他还高的木剑,认真地模仿着守林人的招式。
“守护不是一个人的事。” 老孙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充满力量,“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我站在母树下,看着小猛和小石头的身影在绿光中重叠,突然明白所谓守护,就是将前人的希望种下,让后人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沐浴着母树的光芒,自由生长。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在能量塔上,将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与母树和承影树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锁链。
我知道,只要这光芒不灭,守林人的故事就会永远流传下去。那些为守护而牺牲的人们,从未真正离开,他们化作了草原的风,化作了母树的叶,化作了守林人心中永不熄灭的信念,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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