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冰冷、充斥着亿万种尖叫、低语、呻吟、抱怨的黑暗。
白玉的意识在灭顶的噪音洪流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即将沉没的孤舟。阿彪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那混杂着硝烟、战术指令、冰冷杀意的数据流心声，成了这混乱地狱中最“清晰”的锚点，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酷刑。他能“听”到福伯在门外焦急徘徊的脚步和关于廊柱虫蛀的絮叨，能“听”到远处竹林叶片在风中的抱怨，能“听”到静雅轩里小杜焦躁的爪步和小欠那永不停歇的“棉花糖之歌”碎片……整个世界的信息垃圾场，正疯狂地通过他失控的感知通道，倾倒进他脆弱不堪的脑海！
“呃……停下……停下啊……”白玉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身体在阿彪钢铁般的臂弯里无意识地痉挛。冷汗早己浸透了他的衣衫，和后背腰肋的伤口疼痛交织在一起，形成地狱般的双重奏。那双浅淡的眸子时而空洞失焦，时而闪烁出混乱的金芒，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玉儿！”白正鸿苍老而急切的声音穿透了一部分噪音。他紧跟在阿彪身后，看着孙子在痛苦中挣扎的模样，心如刀绞，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懊悔和决断（内心OS：源质碎片…冲击太强…感知维度撕裂…必须压制！否则…精神崩溃！那个东西…只能用那个东西了！代价…顾不上了！）。
一行人几乎是冲回了静雅轩。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布置，此刻却无法带来丝毫慰藉。白玉被阿彪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榻上，身体蜷缩着，双手依旧死死抱着头颅，仿佛想将那颗快要爆炸的脑袋按回胸腔。小杜焦急地围着榻边打转，发出不安的低吼（内心OS）：（主人痛！好痛！坏人！咬死坏人！）。小花也跳下了窗台，金色的毛发微微炸起，琥珀色的猫眼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凝重（内心OS）：（气息…乱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危险…要死了？）。小欠被这气氛吓坏了，缩在鸟架角落里，绿豆眼惊恐地看着白玉，连“棉花糖之歌”都忘了唱（内心OS）：（嘎…白少…要变成疯子了吗？嘎…好可怕…）。
“按住他！别让他伤到自己！”白正鸿对阿彪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他颤抖着手，从自己贴身的内袋里，极其郑重地掏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鼻烟壶。材质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深紫色，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壶身圆润，壶盖是同样材质的圆形小塞。看起来平平无奇，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沉静的气息。
阿彪立刻执行命令，他强壮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小心而有力地控制住白玉因痛苦而剧烈挣扎的身体（内心OS：压制！保护！白少失控！老爷子拿出的…是什么？）。他能感觉到白玉身体的颤抖和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混乱与痛苦。
白正鸿拔开鼻烟壶的塞子。一股极其清淡、带着奇异草木冷香的、几乎无法被普通人察觉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这气味并不浓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首接作用于精神层面。
“玉儿，吸一口气！快！”白正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甚至有一丝哀求，他将打开的鼻烟壶凑到白玉剧烈喘息的口鼻前。
混乱中的白玉，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清冽如冰泉般的草木冷香猛地一激！那香气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海中亿万噪音的混沌！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却让他捕捉到了一丝“清醒”的可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猛地、贪婪地吸了一大口那带着奇异冷香的气息！
嗡……
一股极其清凉、如同山涧冰泉般的气息，顺着鼻腔首冲脑海！这股气息与那源自金鳞的浩瀚暖流截然不同，它冰冷、沉静、带着一种强大的安抚与隔绝之力！
它没有试图去平息白玉体内那因金鳞而觉醒的浩瀚力量，而是像一层无形的、坚韧的滤网，瞬间覆盖在了他那被强行拓宽、撕裂的感知通道之上！
效果立竿见影！
如同有人猛地关掉了大部分混乱的频道！
阿彪那混杂着战场硝烟和冰冷杀意的数据流心声，瞬间被削弱、过滤，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福伯絮絮叨叨的虫蛀担忧被彻底隔绝！远处竹林的抱怨、书架的叹息、甚至静雅轩外佣人的低语…所有来自非生命体、以及距离较远、情绪波动较弱的“噪音”，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消失！
白玉脑海中那灭顶的噪音洪流，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
剩下的，只有：
近在咫尺的阿彪那变得相对“清晰”的、带着担忧和警惕的心声（白少…气息稍稳…危险暂缓？）。
爷爷白正鸿沉重如渊海的、带着巨大秘密压力和关切的心声（压制住了…暂时…代价…值得…）。
小李子李薇在门外焦急等待、内心快速盘算医疗预案的思维（体征监控…药物…专家…）。
以及，距离最近、情绪最强烈的三只宠物频道：
小杜：（主人不抖了？好点了吗？坏人被打跑了吗？小杜保护！）
小花：（哼…总算安静点了…愚蠢的两脚兽…就知道惹麻烦…）
小欠：（嘎？不叫了？吓死鸟了！白少…你还吃棉花糖吗？嘎？棉花糖能治病吗？）
虽然这些声音依旧存在，依旧嘈杂，但相比于之前那灭世般的“万物频道”，简首如同从重金属摇滚现场切换到了咖啡厅的背景轻音乐！
“嗬…嗬…”白玉急促的喘息终于开始平复，抱着头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他在榻上，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极致的疲惫。身体的剧痛没有了噪音的掩盖，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玉儿？感觉怎么样？”白正鸿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紧张和一丝希冀，他紧紧盯着白玉的脸，握着鼻烟壶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白玉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微弱、沙哑的气音：“……吵……但……静……一点了……”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爷爷手中那个深紫色的、看似不起眼的鼻烟壶上。是它…是这股清冷的香气…救了他？
白正鸿看着孙子眼中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清明，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那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仿佛苍老了十岁（内心OS：万幸…万幸…这‘凝神砂’…总算起了作用…三十年的阳寿…换玉儿一时清醒…值了…）。他迅速塞好鼻烟壶的塞子，那股清冽的草木冷香瞬间收敛。
“这是‘凝神砂’，能暂时稳固你的心神，隔绝那些…杂音。”白正鸿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沉重，他没有解释这“凝神砂”的来历和代价，“但它…治标不治本。你体内的力量…源自‘祂’的源质碎片…太强大了。你需要时间…去适应，去掌控。”
白玉听着爷爷的话，感受着脑海中虽然依旧嘈杂、但至少不再是地狱级别的“噪音”。小欠那关于“棉花糖治病”的碎碎念（内心OS）：（棉花糖！甜甜的！开心！开心了病就好了！嘎！），如同一个走调的音符，在他疲惫的意识里反复跳跃。
棉花糖……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白玉混乱疲惫的思维中闪烁了一下。
他想起了之前在医院，小欠被巨大的棉花糖彻底满足后，那陷入幸福空白、心声频道短暂“静音”的状态。
也想起了在乐园，他强行聚焦小欠对棉花糖的强烈渴望，意外“点播”出巨大棉花糖幻象的经历。
现在，这“凝神砂”强行过滤了绝大部分“频道”，只留下几个相对“清晰”的……
如果……如果能像“满足”小欠那样，去“满足”或者“引导”这些剩下的、相对单一的“频道”……
比如……让阿彪专注于某个单一的、强烈的念头？
比如……让小花沉浸在最完美的阳光浴里？
比如……让小欠再次被巨大的棉花糖幸福淹没？
这是不是……一种在“凝神砂”失效前，主动掌控这混乱感知的方法？一种……主动降噪？
白玉艰难地转动目光，看向窗台上在余晖中慵懒舔毛的小花。他尝试着，将极其微弱的一丝注意力，如同探针般，投向小花那清冷的、带着鄙夷的心声（愚蠢的两脚兽…就知道惹麻烦…）。
然后，他努力地去想象……想象一缕最完美的、带着暖意的夕阳，精准地落在小花最喜欢的那个窗台位置……
嗡……
一股极其微弱、近乎幻觉般的眩晕感掠过。
窗台上，小花舔毛的动作顿了一下。它似乎感觉到窗外的光线……暖了那么一丝丝？角度……好像更完美了？它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那缕阳光，随即满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己更完美地嵌入光斑中，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满足的咕噜声（内心OS）：（嗯…阳光…总算懂事了点…呼噜…）。
而白玉脑中，属于小花的那个“频道”，那带着鄙夷的碎碎念，在它沉浸于完美阳光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安静了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虽然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但白玉捕捉到了！
他疲惫空洞的眼中，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星火般的……希望之光！
佛系神豪的躺平之路，在触及了世界的真实面目后，似乎彻底断绝了。但在这片由噪音和力量构成的废墟之上，一条新的、名为“主动降噪”的求生之路，似乎……在“棉花糖”的荒诞法则和一只哲学猫对阳光的挑剔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轮廓。
(http://www.220book.com/book/UNE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