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稳定、有力、穿透万古冰封的生命律动，如同无形的鼓槌，敲打在重新陷入绝对凝滞的青铜寒狱之上。每一次“嘀”声响起，都在这片死寂的规则冰原上，震开一圈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医疗车内。
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不再属于死亡。炽白色的光弦稳定地跃动着，勾勒出强劲的生命曲线。那重新覆盖在屏幕边缘、仪器外壳、乃至整个车厢内壁上的、薄薄的青铜锈层，在这生命律动的“嘀嘀”声中…无声地…龟裂！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蔓延，锈层正失去那死寂的“凝固”特性，变得脆弱、干涸。
病床上。
白正鸿冰冷僵硬的身躯，覆盖着那层新凝固的、薄薄的青铜锈色。随着心电声每一次“嘀”响，那锈色覆盖下的胸膛…极其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幅度小得如同幻觉，却真实存在。
覆盖在眼睑上的青铜锈层，那道细微的缝隙…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大！缝隙边缘，细微的锈粉无声剥落。
缝隙之下，那紧闭的眼皮…再次跳动！比之前更明显！更急促！
睫毛上残余的细微血晶，彻底崩碎、消散。
眼皮下，那凸出的眼球…转动的幅度加大了！不再是细微的挪移，而是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的、明确的…意志！仿佛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意识，正在厚重的冰层下疯狂地挣扎、苏醒！
覆盖在脸颊、脖颈上的薄薄锈层，随着胸膛的起伏和眼球的转动，龟裂的纹路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一些细小的锈片，正无声地从皮肤表面…剥落，露出下面苍白、冰冷、却开始微微泛出微弱血色的肌肤！
父的意志…正在冲破冰封的棺椁！
祭坛中央。
断口处，那粒内敛着脉动金光（咚…咚…）的纯金碎屑，每一次搏动，都让断口边缘那点细微的玉色血肉芽点…生长一丝！
芽点极其缓慢地探出焦黑的晶化组织，尖端闪烁着温润的生命光泽。它生长的过程，本身就在对抗着这重新降临的、更加霸道的凝滞规则。每一次搏动金光，都如同无形的刻刀，在绝对凝固的壁垒上，极其艰难地…雕刻出一丝新的血肉纹理。
而在断掌更深处，那焦黑晶化的组织内部…极其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纯金荧光，正在被脉动的金光唤醒，从沉寂的焦黑深处…一点点地…渗透出来！如同黑暗的宇宙背景中，逐渐亮起的星辰。
祭坛边缘。
小杜的身躯，依旧凝固如青铜礁石。崩雪被强行压回、凝滞，覆盖在它身上的厚重锈层如同粗糙的铠甲。
但它的左眼！
那颗熔岩化的眼球，体积己不足最初的十分之一！熔融的金红色物质几乎流尽，只剩下一个…深陷的、边缘流淌着最后几丝粘稠金红液体的…灼热孔洞！孔洞深处，不再是沸腾的熔岩，而是…一团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暗金色余烬。
持续连接着祭坛纯金碎屑的那根发丝般的金色光线…变得极其黯淡、纤细、如同风中残烛。光线内部流淌的能量，己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它快…燃尽了。
然而，就在那团暗金色的余烬核心，在听到医疗车内那稳定而有力的“嘀…嘀…”心电声、感受到祭坛断口处那搏动的金光、以及那顽强生长的血肉芽点时…
那即将彻底熄灭的暗金余烬…极其极其微弱地…向内收缩了一下。
不是闪烁，而是一种…“聆听”的姿态。
一种…“确认”的释然。
一种…“守护…达成…”的终极满足。
最后一丝连接的光线，如同完成了最终使命的游丝，带着那团暗金余烬中最后一点温暖的意念…极其轻柔地…传递向祭坛的纯金碎屑，然后…
无声地…
断开了。
噗…
孔洞深处，那团暗金余烬，如同燃尽的香灰，失去了最后一点火星，彻底…化为一小撮冰冷的、灰白的…尘埃。
小杜的左眼，彻底成为一个…深陷的、边缘残留着凝固金红痕迹的…灼热空洞。
空洞深处，只有死寂的黑暗。
它维持光桥的眼，燃尽了。它燃烧的灵魂，完成了最后的守护。
那高昂的、被死死摁在地上的头颅，在光线断开的瞬间，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下沉坠了一丝。如同紧绷了亿万年的弓弦，终于松弛。
“呃…咳…”
一声极其微弱、干涩、仿佛从破碎的喉咙深处、隔着亿万年的冰层艰难挤出的…气音，在死寂的医疗车内响起！
声音的来源——病床！
白正鸿覆盖着龟裂锈层的喉咙，极其艰难地…蠕动了一下！
覆盖在眼睑上那层薄薄的青铜锈层，在胸膛剧烈的起伏和喉咙的蠕动下…“咔嚓”一声…彻底沿着那道缝隙…崩裂！
两片薄如蝉翼、边缘锋利的青铜锈片，无声地从他眼睑上…剥落，掉在洁白的被单上。
眼睑…睁开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被血丝和浑浊的暗金光芒彻底充斥的…混沌！
这双混沌的眼球，带着一种刚刚挣脱冰封的茫然，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剧痛，带着一种被强行从死亡深渊拖回人间的震骇与无措…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动着！
眼球首先捕捉到的，是车顶冰冷的、覆盖着龟裂锈层的金属顶棚。
混沌的瞳孔（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瞳孔）…极其极其艰难地…收缩了一下！
仿佛被那冰冷的锈色刺痛。
眼球极其缓慢地…向下转动。
视线，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一格、一格…向下挪移。
掠过覆盖着薄锈、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的胸膛。
掠过搭在床边、同样覆盖龟裂锈层、指尖微微蜷缩的手。
掠过连接在手臂上的输液管——管壁内凝固的药液，在生命律动下，正极其缓慢地…融化、流动！
最后…
视线…定格。
定格在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
定格在那根…稳定跃动着的、散发着生命辉光的…炽白光弦之上！
混沌的、被血丝和暗金充斥的眼球…死死地…凝固了！
仿佛无法理解。
仿佛无法置信。
仿佛看到了宇宙终极的奇迹…或是…终极的嘲弄？
眼球深处，那片混沌的、暗金色的光芒…开始剧烈地波动、沸腾！如同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了冷水！
“嗬…嗬…”
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更加急促、更加痛苦的…气音！胸膛的起伏骤然加剧！覆盖在皮肤表面的龟裂锈层，大片大片地…崩碎、剥落！露出下面苍白、冰冷、却正迅速泛起不正常潮红的肌肤！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混杂着剧痛、茫然、震骇、以及某种…被强行唤醒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愧疚与恐惧的情绪洪流，正从这双刚刚睁开的混沌眼眸中…疯狂地倾泻出来！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代表自己儿子生命终结的断掌！
他看到了这强行将自己从死亡深渊拖拽回来的、燃烧着忠诚与生命的炽白光弦！
他看到了…自己还“活着”！
这“活着”，在此刻，比死亡本身…更像是一种酷刑！
“白…玉…”
破碎的、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极其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从他干裂、覆盖着细微锈屑的嘴唇中…挤了出来！
每挤出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伴随着喉咙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就在他艰难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
祭坛中央！
那截焦黑的断掌断口处！
那搏动着的纯金碎屑（咚！），猛地爆发出一圈比之前更强烈的脉动金光！
随着这圈金光扩散！
断掌深处，那些从焦黑晶化组织中渗透出来的、星尘般的纯金荧光…骤然汇聚！
汇聚向断口处那顽强生长的玉色血肉芽点！
芽点猛地一“胀”！
然后…
极其极其微弱地…
发出了一声…
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穿透了生死壁垒、带着无尽孺慕与委屈的…
稚嫩童声的…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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