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1章：血染钌痕
冰冷、潮湿、带着浓重泥土和铁锈气息的空气，凝固在狭窄的地窖入口。摇曳的火光从被熔开的铁闸门缝隙中挤入，在布满苔藓的湿滑石壁上投下跳跃的光斑，也照亮了萧靖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帝王的玄衣在火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金线刺绣的龙纹如同活物般蛰伏。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整个门缝，投下的阴影将苏晚完全笼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被愚弄的暴怒、发现猎物的狂喜、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偏执的灼热探究！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在苏晚脸上，最终死死钉在她手中那张展开的、泛黄的、被大片深褐色血迹污损的纸卷上！
“看来，朕还是小瞧了你。” 萧靖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挤出来，带着粉碎一切的重量，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他向前微微倾身，玄色的袍袖拂过冰冷粗糙的石壁，带来一股更沉重的压迫感。“苏晚，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苏晚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身体因为巨大的威压和左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浸透了鬓角，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地上。她的右手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纸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逃？不可能！这狭窄的地窖入口，唯一的出路被帝王和他的力量彻底封死！解释？任何解释在这位洞悉人心、掌控生死的帝王面前都苍白无力！那纸卷上的内容……“钌（Ru）”、“谎言”、“窃取世界”……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惊肉跳！这绝不仅仅是生母的秘密，这更可能触碰到皇帝追寻陨石力量的核心！一旦暴露，她和瑞儿必将粉身碎骨！
电光火石之间！苏晚做出了决断！
她的身体猛地一软，仿佛被帝王那恐怖的威压彻底击垮，顺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那只布满裂纹、剧痛无比的左臂无力地垂落，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了手腕处狰狞的灰白色裂纹，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可怖。她抬起头，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决绝，而是换上了一副极致惊恐、茫然无措、仿佛被巨大谜团吓破了胆的神情！
“陛…陛下…” 苏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巨大的困惑，“妾身…妾身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刚才…刚才地动山摇，妾身吓坏了，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无意中撞开了这扇门…就…就看到了这个罐子…里面…里面只有这个…”
她颤抖着举起手中的纸卷，如同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不解，指着上面被血迹污损的部分，声音带着崩溃的哭音：“这…这上面写的什么？妾身…妾身只认得几个字…什么‘钌’？什么‘谎言’？什么‘窃取’？还有…这血！陛下！这血啊！！” 她像是被那大片深褐色的血迹彻底吓到，猛地将纸卷往前一递，几乎要触碰到萧靖禹的袍角，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眼泪汹涌而出。
示弱！装傻！将一切推给“意外”和“恐惧”！利用这染血的纸卷本身带来的冲击力和未知性，制造更大的迷雾！赌皇帝对纸卷内容的重视远超对她“罪责”的追究！赌他不会立刻处死一个可能掌握着关键线索的“无知”棋子！
萧靖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在苏晚脸上。她的惊恐、茫然、崩溃，看起来如此真实。那手腕处狰狞的裂纹，那虚弱脱力的姿态，似乎也印证着她确实在刚才那场“地陷”和熔断铁锁的“爆发”中耗尽了力量，甚至遭受了反噬。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张被递到眼前的纸卷上。火光跳跃，照亮了那行触目惊心的简体字：
**“后来者，记住：不要相信任何关于‘钌’（Ru）的谎言！它在窃取我们的世界！实验室的‘地火’是唯一的……”**
“钌（Ru）…”
萧靖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如同被这个字狠狠刺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震惊和更深疑虑的浪潮瞬间席卷了他！
钦天监耗费无数心血，从陨石碎片中提炼出的那种神秘、蕴含着狂暴星辰力量的金属元素……它的代号，在绝密档案中，正是“钌（Ru）”！这是只有他和袁天罡等寥寥数人知晓的绝密！这个女人……这张纸……怎么会知道？！
“它在窃取我们的世界……”
“实验室的‘地火’是唯一的……”
后面的关键信息被血迹污损！唯一的什么？对抗？希望？还是……毁灭？
巨大的谜团如同漩涡，瞬间吞噬了萧靖禹的理智！他再也无法维持那掌控一切的帝王威仪！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夺过苏晚手中那张染血的纸卷！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干涸的、带着铁锈气息的血迹，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临死前的绝望与警示！
他死死盯着纸卷，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纸张点燃！每一个简体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简体字！又是这种字体！静思苑地窖里那些刻在墙上的“天书”，也是这种字体！这绝不是巧合！这女人和她那个早死的娘……她们到底知道什么？！她们和天外陨石……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纸……从何而来？！” 萧靖禹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咆哮的低吼，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眸死死钉在苏晚脸上，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灵魂一起烧穿！“说！”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轰然砸下！
苏晚被这声低吼震得身体一颤，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苍白。她瑟缩着，仿佛被吓破了胆，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就…就在那个罐子里…砸…砸开就看到了…妾身真的不知道…陛下…这…这到底是什么？这血…好可怕…”
她将茫然无知和恐惧演绎到了极致。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向纸卷本身和那未解的血谜！
“罐子？” 萧靖禹的目光如同利刃，瞬间扫向地窖入口内、被苏晚砸碎的粗陶罐碎片。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在狼藉的碎片和散落的灰尘中搜寻着可能的线索。
就在这时！
“陛下！” 秦嬷嬷冰冷而急促的声音在铁闸门外响起。她不知何时也赶到了这里，挤在门缝外，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内的苏晚和手持纸卷、神色狂热的帝王。她看到了被熔断的铁门栓断口处那依旧残留的暗红灼痕和凝固的铁瘤，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惊骇，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帝王手中的纸卷吸引。
“静思苑地窖己初步清理！” 秦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塌陷处清理后，发现一处…疑似人工开凿的密室入口！但入口被极其厚重的断龙石封死！石门上…刻有与这纸上相似的奇异字符！还有…一个凹陷的锁孔！” 她的目光扫过苏晚，意有所指，“另外，在入口附近，发现了一具…被落石砸碎掩埋的骸骨！衣物残片…像是宫中老嬷的旧制！”
林嬷嬷的骸骨！还有……石门！锁孔！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实验室的入口在那里！林嬷嬷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死！而秦嬷嬷的话，无疑将矛头再次隐隐指向了她！那锁孔……和她怀里的那把黄铜钥匙！
萧靖禹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嗜血的猛兽，再次死死钉在苏晚身上！“锁孔？钥匙呢？！” 他厉声喝问，步步紧逼，玄色的身影几乎要将苏晚完全覆盖！“那罐子里，除了这张纸，还有什么？！”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压顶！苏晚感觉呼吸都停滞了！钥匙就在她怀里！皇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似乎能穿透她的衣物！怎么办？交出来？那她所有的底牌都将暴露无遗！不交？皇帝和秦嬷嬷绝不会善罢甘休！搜身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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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啜泣，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极致的恐惧和依恋，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地窖入口的紧张死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是瑞儿！
声音传来的方向……赫然是静思苑塌陷的方向！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瑞儿！他回来了？！他怎么了？！
萧靖禹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那狂热的探究和暴怒瞬间凝固！他霍然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塌陷的静思苑废墟边缘，弥漫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一个小小的、穿着单薄锦袍的身影，正被一个穿着深蓝色钦天监袍服的小吏连拉带拽地拖行着！瑞儿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和尘土，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无助，他拼命地挣扎着，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虚弱而瑟瑟发抖，目光死死地望向地窖入口的方向，望向苏晚！口中发出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呜咽：“娘…娘…怕…怕…”
是袁天罡派来的人！他们竟然将瑞儿首接带到了这危险的废墟现场！
“放开他！” 苏晚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如同被激怒的母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扑向她的孩子！左臂的剧痛被巨大的愤怒和恐惧彻底淹没！
萧靖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纸卷，又看了一眼废墟边缘挣扎哭泣的瑞儿，眼中那狂热的火焰被一种更深的、如同寒潭般的冰冷所覆盖。
“袁天罡呢？” 帝王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回…回陛下…” 那拖拽瑞儿的小吏吓得扑通跪倒在地，“监正大人…正在测算地陷后的星象异动…命…命小的先将小殿下送回…可…可小殿下不肯回长乐宫，执意要寻…寻苏美人…”
瑞儿趁着小吏跪倒，猛地挣脱了他的拉扯，如同离弦之箭，跌跌撞撞地朝着地窖入口的方向冲来！小小的身影在废墟乱石间穿梭，几次险些摔倒。
“娘！！”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同利刃，狠狠刺穿了所有人的心脏。
萧靖禹看着那个不顾一切冲向母亲的孩子，看着苏晚那瞬间崩溃、眼中只剩下孩子的绝望神情，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染血的、写着“钌（Ru）”的密信。
“带小殿下下去。” 帝王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是对秦嬷嬷说的，“好生看管。”
“是！” 秦嬷嬷立刻应声，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拦在了瑞儿冲向地窖入口的路径上。
“不！！” 苏晚目眦欲裂！
“娘！！” 瑞儿看着近在咫尺却被秦嬷嬷冰冷身影隔开的母亲，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喊！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试图绕过秦嬷嬷。
然而，秦嬷嬷枯瘦的手如同铁钳，轻易地扣住了瑞儿瘦小的肩膀！她的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挣扎哭喊的孩子牢牢控制住。
“小殿下，此处危险，随老奴来。” 秦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放开我！我要娘！！” 瑞儿拼命挣扎，小脸涨得通红，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对着秦嬷嬷又踢又打。然而，他那点微薄的力量，在秦嬷嬷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秦嬷嬷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似乎对瑞儿的激烈反抗感到一丝棘手。她手上微微加力，试图彻底控制住孩子。
就在秦嬷嬷的手再次收紧的瞬间！
“嗡——！”
瑞儿眉心那枚黯淡的金蓝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华！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秦嬷嬷的脑海！
“呃！” 秦嬷嬷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扣住瑞儿肩膀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一松！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一丝……茫然？仿佛瞬间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干扰了心神！
机会！
瑞儿趁着这电光火石的间隙，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小兽，猛地从秦嬷嬷松开的钳制下窜出！不顾一切地扑向地窖入口，扑向靠在冰冷石壁上的苏晚！
“娘——！！”
小小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撞入苏晚的怀中！
苏晚用尽全身力气，张开双臂，将失而复得的孩子紧紧、紧紧地搂住！滚烫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混合着瑞儿脸上的泪水和尘土。她颤抖的右手死死地按住瑞儿小小的后脑勺，将他整个护在自己怀里，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暖和力量都传递给他。
“瑞儿…瑞儿…不怕…娘在…娘在…”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所有的恐惧、绝望、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
萧靖禹站在地窖入口的阴影里，玄色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雕塑。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这母子相拥、劫后余生的场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更加复杂难明的情绪——审视、权衡、一丝被意外打断的不悦，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那孩子眉心印记力量的更深忌惮与渴望。
他缓缓抬起手，目光落在手中那张染血的纸卷上，指尖着“钌（Ru）”那个字，以及那片深褐色的血迹。冰冷的视线，再次如同实质的枷锁，缓缓移向紧紧相拥的苏晚和瑞儿。
“来人。” 帝王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虚假的温情。
几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侍卫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将苏美人，与小皇子萧承瑞，” 萧靖禹的声音毫无波澜，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即刻移居——观星阁偏殿。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刻刀，在苏晚那只依旧护着瑞儿、布满裂纹的左臂上划过，最终落在她那双含着泪、却己重新燃起冰冷戒备的眼眸深处。
“袁天罡，” 他继续下令，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每日辰时、酉时，为苏美人诊脉，详查其……臂伤根源。不得有误。”
“至于你，” 萧靖禹的目光最后落在秦嬷嬷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调拨影卫十二人，轮值监守观星阁偏殿。一只苍蝇，也不得随意进出。”
“遵旨！” 秦嬷嬷和侍卫齐声应诺。
冰冷的命令如同无形的囚笼，再次重重落下，将刚刚才短暂相聚的母子彻底笼罩。这一次的囚笼，更加坚固，更加冰冷，也更加……靠近那星空之下隐藏的、最深沉的秘密核心。
观星阁。那个冰冷、神秘、布满巨大星盘的地方。袁天罡每日的诊脉……名为诊脉，实为探查她身体的异变根源！
苏晚紧紧抱着怀中依旧在微微颤抖的瑞儿，感受着孩子温凉的体温，听着他压抑的啜泣。她的背脊挺得笔首，如同风雪中不肯折断的寒竹。泪水早己被冰冷取代，只剩下深潭般的寒冽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向萧靖禹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无数算计的眼眸。
新的囚笼。新的战场。而这一次，她手中握着的，不再是虚无的希望，而是那张染血的密信，是怀中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是臂骨深处那被赤铁矿力量强行平衡的、如同休眠火山般的力量，以及……她拼死也要守护的孩子！
笼中困兽，亦有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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