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方的肺部像被浸在冰水里，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肋骨生疼。
他背着蒙秀撞进岩凹时，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身后那团黑雾正发出类似陶埙破音的呜咽，离他不过三步远。
"稳住。"他咬着牙蜷起背，让蒙秀的小脸贴在自己颈窝。
女孩的呼吸轻得像游丝，额头却烫得惊人，小手冰得能渗进他棉T恤的布料里。
作为中医，他立刻辨出这是阴阳之气逆乱的厥证，低体温与内热交缠，若不尽快调和......
岩凹上方的滴水"啪嗒"砸在他手背，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抖。
药锄不知何时脱手插进苔地，灰白奇石正发出蜂鸣，淡青色光幕从石身蔓延开，勉强在岩凹口凝成半透明屏障。
光幕边缘己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黑雾触手每撞上来，就有细碎的光屑簌簌往下掉。
"系统，任务进度！"他喉间发紧，指尖掐进蒙秀后颈的——这是母亲教的急救手法，"喂食任务还差多少？"
"当前进度：0/1。"机械音在识海响起，"需投喂温热流食，含灵蕴成分更佳。"
温热流食？
凌方的目光扫过岩凹：岩壁渗水聚成巴掌大的水洼，苔藓泛着幽蓝荧光，几株半透明蕨类在雾中晃得像鬼火。
他突然想起母亲泛黄的笔记本里夹着的采药手札，某页边角被茶水晕开的字迹："寒瘴之地，苔髓可代乳，性温而润，最宜救逆。"
"试试。"他几乎是扑过去，指甲刮下最嫩的荧光苔尖。
保温壶里还剩小半壶温水——今早出门时母亲泡的陈皮茶，现在成了救命水。
苔尖在掌心揉碎，青绿色浆汁混着陈皮香，他凑到蒙秀唇边："小娃娃，喝点这个，好不好？"
女孩的唇瓣动了动，没张开。
凌方急得额头冒汗，指尖沾了苔浆往她人中抹。
这是中医的急救手法，可刚碰到那点淡粉的唇，蒙秀突然呛咳起来，眼尾洇出泪："苦......"
"苦也得喝。"凌方把苔浆往她嘴里送，"喝了就不冷了，不烧了。"
系统提示音炸响时，他正看着最后一滴苔浆滑进蒙秀喉咙。"【喂食】任务完成！
灵蕴值+20，好感度+5。
解锁【洞天芥圃】第一格种植位。"
识海中突然浮起一方虚影，三尺见方的灵田，中央一格泛着淡青光。
凌方愣住的刹那，药锄奇石震得更凶，石身纹路里渗出细弱的光，竟和灵田虚影连成线。
"这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岩凹外的光幕"咔"地裂开道拇指宽的缝。
黑雾像蛇信子般钻进来，擦过他的手背，皮肤立刻泛起红肿的疹子。
"躲！"他把蒙秀往怀里按，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
这时灵田虚影突然亮得刺眼，他鬼使神差将采剩的荧光苔扔进那泛光的格子。
三息。
苔种落地，抽芽，展叶，比最催熟的大棚菜还快。
新长的荧光苔比之前更透亮，茎叶间流转着细碎的星光。
凌方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叶片，苔髓自动凝成露珠，"啪嗒"掉进他掌心。
"【疗愈】隐性任务触发！灵蕴值+15。"
蒙秀的睫毛颤得像蝴蝶。
凌方喂她喝下第二口苔髓时，她突然睁开眼。
那双眼瞳不似普通孩童的清透，倒像深潭里落了星子，幽深得能吸住人的魂。
"雾退光生根，藤绕药锄吟......"她哼起山歌，尾音像山雀掠过竹梢，清越得惊人。
岩凹外的黑雾突然炸成碎片。
凌方转头，正看见最浓的那团黑雾像被火燎了毛的野狗，"嗷"地尖叫着退开数丈。
他浑身的血都往头顶涌——这山歌竟能克邪！
可下一秒，蒙秀的眼皮又沉了下去。
她小手攥住凌方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却没再发出声音。
凌方摸她的额头，烫意消了大半，后颈也没那么冰了。
再看腕间那圈藤蔓，原本暗绿的纹路正泛着微光，和灵田里的荧光苔遥相呼应。
"影瘴还在外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岩凹口翻涌的黑雾。
光幕己经彻底碎了，只剩药锄奇石还在嗡鸣，勉强撑着最后一层薄光。
雨声不知何时小了，岩凹外的天光从地缝上方漏下来，照得雾色发灰。
凌方把蒙秀用藤条绑在背上，药锄重新握进掌心。
奇石贴着虎口，脉动和他的心跳一个节奏——和石台上那株赤血玉芝的节奏，一模一样。
"得回去。"他低头吻了吻蒙秀发顶，"回寨子，藏起你，也藏起这些......秘密。"
临走前，他把灵田里最后一株荧光苔连根拔起，埋进随身药囊。
苔根沾着灵田的土，还带着温热的生气。
这不是普通药材，是能唤醒系统的"种子"，是他和仙谷的联系。
当他踏出岩凹的瞬间，身后的白雾突然翻涌着合拢。
方才还能看见的荧光苔、半透明蕨类，眨眼间全被吞没，仿佛那片仙谷从未存在过。
只有药锄奇石还在发烫，提醒他这一切不是梦。
地缝出口的梯子在雨里泛着冷光。
凌方仰头看天，云层正缓缓散开，露出鱼肚白的边。
他摸了摸蒙秀的小脸——她睡得很沉，小下巴搁在他肩窝，呼吸均匀得像只小猫。
可他的心跳快得离谱。
阿婻婆的山歌又在耳边响起，这次他听清了全部："地门开时药根生，岩缝藏珠等归人。"
而寨子里的"死人名单"上，确实有个名字叫蒙秀。
那是十年前山洪时失踪的小娃，阿婻婆亲手在木牌上刻的。
凌方背着女孩爬上最后一截梯子，裤脚沾了满地的泥。
远处传来雄鸡打鸣，天要亮了。
暴雨停了，他浑身湿透，却觉得怀里的分量沉得踏实。
地缝深处，影瘴的呜咽还在回响，像某种不甘的警告。
而他知道，等太阳升起，真正的考验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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