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凌方刚给蒙秀掖好被角，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这是他当中医养成的首觉，有急症要来了。
门环撞在门框上的闷响比他的心跳还急。
他拉开门，冷雨裹着小满的哭腔灌进来："凌大哥！
我奶她......"
怀里的小人儿突然翻了个身，蒙秀的小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揪住他的衣角。
凌方没敢低头看，目光全锁在小满背上的老人身上——牙三婆的脸歪向右侧，嘴角挂着浑浊的涎水，白眼珠翻得只剩一线黑，喉咙里像塞了团破布，发出含混的呜咽。
"刚还在灶房熬红薯粥，突然就栽倒了。"小满的布鞋在泥地上碾出两个深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牙三婆灰白的裤脚上，"村卫生所的王大夫说......说这是中风，拖不过三日。"
凌方的手指掐进掌心。
他学医十年，自然知道中风的凶险，可他没执照——母亲走后，他只敢在寨里悄悄给人治些头疼脑热，从没碰过这种要命的急症。
更要紧的是，他新得的灵田还没捂热，若用了赤血玉芝，万一被人看出蹊跷......
"爹爹。"
软乎乎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凌方转头，看见蒙秀光着脚踩在青砖地上，发顶两撮乱毛，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踮着脚爬上床头，小手轻轻贴住牙三婆的额头："她在找她儿子。"
雨声突然变得很轻。
凌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二十年前，牙三婆的小儿子阿牛在山后采蘑菇，掉进地缝再没上来。
那夜牙三婆在村口哭了整宿，嗓子哑得像破风箱，寨里老人都说，这事儿写进《失子谣》了，连他母亲的笔记里都夹着半页记载。
可那半页纸他前天才翻到，蒙秀怎么会知道？
"她的魂儿被吓丢了，在缝里找阿牛呢。"蒙秀歪着脑袋，小拇指蹭了蹭牙三婆抽搐的眼皮，"爹爹的药能把魂儿喊回来。"
凌方的喉结动了动。
他转身走向里屋，药柜的铜锁"咔嗒"一声开了——最底层的陶瓮里，躺着三株赤血玉芝，灵田初产的，每一片花瓣都凝着晨露似的光。
他捏起一株，指甲盖大小的花瓣落在石臼里，碾成淡红的粉。
天麻、钩藤、石菖蒲，按照《桂西草药录》里治中风的古法配伍，药香混着雨气在屋里漫开。
"婆婆喝了这个，就能看见阿牛在缝口等她。"蒙秀蹲在灶前，往火里添了把干松枝，火星子"噼啪"炸在她银饰上，"但阿牛说，他在那边有了新阿娘，让婆婆回家。"
药汁熬得咕嘟响时，牙三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凌方扶着她喝下半碗，老人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蒙秀身上时，竟滚出两颗泪。
次日晨雾未散，小满的尖叫刺破了寨子的寂静："奶！
奶你动手指了！"
凌方推开门，看见牙三婆靠在床头，左手食指颤巍巍地抬了寸许，正往蒙秀的方向够。
第三日晌午，云崖寨灵田，养个仙童当媳妇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云崖寨灵田，养个仙童当媳妇最新章节随便看！老人己经能扶着墙挪步了，枯瘦的手攥着蒙秀的手腕："娃......暖，像阿牛小时候。"
消息比山雀飞得还快。
前院的竹篱笆外挤满了人，有抱孩子的妇人，有拄拐的老头，还有背着竹篓刚从地里回来的壮劳力。
有人"扑通"跪在泥地里，额头砸出个水洼："凌医生，我家那口子咳血半年了......"
凌方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瞥见墙角蹲着几个老太太，交头接耳时眼神往蒙秀身上飘，其中一个压低声音："你们说，那药是不是......拿娃娃换的？"
火塘的烟在议事堂里打着旋儿。
寨老抽着旱烟，铜烟杆敲得木桌咚咚响："凌家小子，你这药方......"
"母传秘方，不可外泄。"凌方站得笔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药可救急，不可滥传。"
"祖训说医术为公。"有个红脸汉子拍桌站起来，"你藏着掖着，算哪门子医者？"
"我愿立誓。"凌方从怀里掏出母亲的药囊，那是用他小时候穿旧的蓝布缝的，"凡寨中急症，必先施救，药费分文不取。"
堂里静得能听见火塘里松枝爆裂的声响。
小满突然跪下来，额头碰在青石板上："我奶能走能说，全靠凌大哥！
你们要是不信，来问我！"
人群里传来一声笑。
黄经理挤到前面，西装革履的，和满屋子穿粗布衣裳的人格格不入："凌先生大才！
我们公司正筹民族康养基地，百万买配方，如何？"
凌方望着他袖扣上的钻石闪得刺眼，冷笑："我这药，只救寨里人。"
夜很深了，凌方正给蒙秀编麻花辫，窗根下传来拐杖点地的"笃笃"声。
阿婻婆站在雨里，银簪上的红绒球被打湿了，蔫蔫地垂着："牙三婆又魇住了，喊'红眼睛的女娃要吃人'。"
他心里"咯噔"一声——母亲笔记里写过，山魅善用"影魇入梦"，专挑病弱之人的心头刺扎。
他翻出笔记核对症状，烛火在"山魅惑心术"那页跳了跳，把蒙秀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振翅的鸟。
后半夜，凌方潜进灵田。
奇石在月光下泛着青，他用三滴晨露、九片玉芝叶在石前布下"清心引"。
晨雾未散时，蒙秀蹦蹦跳跳跑进来，发辫上沾着草屑："爹爹！
我昨夜梦到黑蛇钻婆婆枕头，我唱山谣，蛇就缩成一团跑了！"
话音未落，隔壁传来牙三婆的尖叫。
凌方冲过去，看见老人坐在床上，眼泪把枕头洇湿了一片："那孩子......不是灾星......是我看错了......"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凌方正望着窗外。
山道上，一辆黑色越野车碾过积水，扬起的尘烟里，黄经理的西装后摆晃了晃，消失在拐弯处。
"省里的文旅考察团，明天到。"
不知谁的一句话飘进院子。
蒙秀揪着他的衣角仰起脸，银饰上的水珠落进他手心里，凉丝丝的。
寨老的铜锣声从村头传来，一声接一声，像在敲醒什么沉睡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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