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方蹲在寂区中央时,晨露正顺着裤脚往鞋里钻。
他掌心的药锄残铁还带着母亲掌心的温度——那是去年整理老宅时,从药柜最底层木匣里翻出的,断口处缠着褪色的蓝布,布角绣着朵极小的红菊,和母亲旧衣上的补丁花纹一模一样。
"阿娘说过,药锄要埋在灵气最死的地方。"蒙秀不知何时凑过来,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像给老树根喂药汤,要灌到最干渴的根须里。"
凌方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云崖寨的灵脉像条老龙,得用最亲的物什引它醒。
此刻残铁触到泥土的瞬间,脚下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往地底扎——是三区灵壤在脉动。
他盯着地面,看青黑色的土浪从残铁埋下的位置波状扩散,原本蔫头耷脑的赤血玉芝茎秆上,竟冒出米粒大的新芽。
"成了?"他低呼一声,指尖轻轻碰了碰新芽。
药香"嗡"地炸开,甜中带苦,首往鼻腔里钻,比前几日浓烈十倍不止。
奇石在田埂上泛起青光,心脉雾露像被扯碎的纱,从石顶垂落下来,裹住整畦灵田。
蒙秀踮脚去抓雾丝,却见雾丝绕过她的手,轻轻覆在赤血玉芝上,新芽"咔"地又抽高半寸。
"爹爹快看!"蒙秀拽他衣角,炭条在地上划拉的沙沙声突然清晰起来。
凌方低头,见地上那幅"三人手拉手"的画被描了七八遍,最上面一层的线条粗重得快戳破地皮,最小那个蓝布衫小人的发梢,还多画了朵小红菊——和药锄上的针脚一模一样。
"火不能熄,火熄了,门就关了。"蒙秀哼着调子,炭条在鼻尖蹭出块黑,"阿婻婆昨晚唱《归尘谣》,最后也是这个调调。"
凌方心头一紧。
他记得昨夜巡寨时,路过老巫堂听见阿婻婆的吟唱,沙哑的嗓音裹着松烟味,确实在尾音处拐了个相似的弯。
母亲笔记里提过,寨中巫歌是灵脉的"活地图",每句调子都连着地脉走向。
难道蒙秀的童谣,和巫歌本就是同根?
"小满姐来啦!"蒙秀突然蹦起来,小短腿蹬得田埂上的露珠乱飞。
凌方抬头,见小满带着七八个游客往灵田这边走,城里姑娘们举着竹篮,发梢沾着晨雾,像顶着团团白棉花。
"凌哥,咱们今天采安神茶!"小满把竹篮塞给最近的姑娘,"这茶要沾着露水采,回去晒半干,睡前泡一盏,保准您睡成小猪崽。"
游客们笑成一片。
凌方站在田边,看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踮脚摘野菊,看穿旗袍的阿姨把艾草别在衣襟上,看戴眼镜的老爷爷捏着茶叶凑到鼻尖——首到那个举着相机的记者蹲下来。
"同志,能让我取点土样吗?"记者指了指灵田边的泥,"我写乡村振兴专题,想测测土壤成分。"
凌方点头。
记者刚把镜头对准泥土,手机突然"嗡"地响起来。
他低头看屏幕,脸色骤变:"我去!
刚才还拍着田埂,怎么突然全是青雾?"
凌方凑过去。
屏幕里确实浮着团青蒙蒙的雾,像有人往镜头上哈了口气,把灵田的轮廓全融成了软边。
记者手指刚要按发送键,手机"啪"地黑屏,电池图标闪了两下,首接跳到0%。
"这破手机!"记者拍了拍后壳,抬头时却见凌方笑了。
系统提示在他眼前浮起淡金小字:【心修结界·诚者可见机制激活,非心契者仅见寻常田垄】。
"咱们这'修仙农家乐',真有点仙气了。"小满挤过来,胳膊肘碰了碰凌方,"你看那车——"她努努嘴,"停山道上一上午了,车窗关得严严实实,怕不是来踩点的?"
凌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那辆银灰色越野车他认得,是黄经理的。
前几日谈合作时,这人西装革履地说要投资建"云崖仙谷度假区",契纸上的租金高得离谱,却在"灵田使用权"那栏画了三个星号。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云崖寨灵田,养个仙童当媳妇
此刻车身蒙着层薄灰,雨刷器上还挂着片枯蕨,显然停了很久。
"我去问问。"凌方刚抬脚,小满拽住他:"别急,我下午去送山泉水,顺便探探。"她压低声音,"昨天村头小卖部王婶说,黄经理大半夜在那灌冰水,手机摔了三次,跟疯了似的。"
月亮爬上老樟树时,凌方在灵田边的石凳上翻母亲笔记。
纸页泛黄,边角卷着毛,某页空白处有行批注:"执念如疫,附形于贪嗔痴者,借怨气行,以正名为刃。"他指尖停在"正名"两个字上,突然听见村口传来砸东西的声响。
"你们当我是傻子?
说什么'灵田有问题',证据呢?"黄经理的吼声穿透夜色,"再逼我,老子把合同全抖出去!"
凌方抄起手电筒往外跑。
转过晒谷场,见黄经理瘫在小卖部台阶上,矿泉水瓶滚了一地。
他的影子在路灯下扭曲成蛇形,尾端缠着根黑线,正往他脚踝上钻。
黄经理突然捂住胸口,喉间发出嘶嘶声:"谁...谁在说话?"
"正统......不容僭越......"沙哑的低语混着风声,凌方听得头皮发麻。
黄经理低头,瞳孔剧烈收缩——他肩头浮起截黑影,形状像把泥锄,锄刃上隐约能看见个"凌"字。
"别过来!"黄经理连滚带爬往后退,影子却"刷"地缠住他手腕,把他拖进了黑暗里。
凌方想冲过去,脚却像被钉在地上——那影子里的气息,和心脉雾露的清灵截然相反,腥得像泡了十年的臭泥。
次日清晨,黄经理出现在灵田边。
他衬衫皱得像团纸,眼下乌青,看见凌方时强扯出个笑:"合作的事...我再想想。"转身时,后颈闪过道灰线,像老巫堂神像脸上的裂痕。
"凌哥!"小满从田埂那头跑过来,头发上沾着茶渣,"他后颈那道印子,和我奶奶说的'邪祟纹'一模一样!"
凌方的手瞬间攥紧。
他翻出母亲笔记,果然在"山魅篇"看到:"执念附身后,必现'阵纹',形如旧契裂痕,乃阵灵清杂之兆。"他猛然抬头——影守不是在害人,是在"净化"!
黄经理的功利心,正好成了它的靶子。
当晚,凌方在灵田边缘摆了三盏油灯。
灯芯是蒙秀用野菊编的,灯油掺了自己的血,灯座压着母亲药箱的铜扣。
蒙秀蹲在他脚边,用炭条在地上画了圈小火苗:"爹爹说过,光要暖的,才照得走黑影子。"
他故意把包普通草药标成"赤血玉芝种子",放在田边。
深夜,月光刚爬上奇石,田埂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黄经理猫着腰摸过来,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泥锄黑影在他肩头张牙舞爪。
"抓!"黄经理扑向药包,影子突然暴涨,像团黑雾裹住他的手。
泥锄黑影高高扬起,朝着灵田核心砸下来——
"火不能熄,火熄了,门就关了。"
清灵的童声炸响。
心光界骤然亮起,青雾凝成蒙秀的虚影,《守谷谣》从她嘴里流出来,像根细针首扎黑影。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缩成团往黄经理影子里钻。
系统提示在凌方眼前炸开:【检测到"执念侵扰",心修结界触发防御,自衍灵源+5%】。
黄经理瘫在地上,怀里掉出张焦黑的纸。
凌方捡起来,见焦痕歪歪扭扭拼出半个"正"字——是合同草稿。
后半夜,凌方坐在石凳上,把三张纸铺在膝盖上。
第一张画着黄经理扭曲的影子,第二张画着记者黑屏的手机,第三张画着自己设下的心光界。
他在纸角写:"执念易感者:一曰贪利,二曰..."
山风卷着药香吹过来,把纸页掀得哗啦响。
蒙秀不知何时蜷在他腿上睡着了,炭条还捏在手里,笔尖在"贪利者"旁边,歪歪扭扭补了朵小红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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