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链带着倒刺的尖啸擦着凌方耳侧划过,他后颈被划破一道血痕,却连疼都顾不上——药锄尖深深扎进灵田土中,第二道阵纹才刚刻出半弧,奇石突然剧烈震颤,石面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稳住!"凌方咬着牙将掌心按在石上,鲜血顺着裂纹渗进去,可奇石还是抖得几乎要崩碎。
他额角的汗大颗砸在泥里,余光瞥见蒙秀正站在星图中心,银发被风卷得猎猎作响,银瞳里的星河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她冲他重重点头,脚尖点地转了个圈,裙角扬起时,他看见她脚腕系着自己前日编的艾草绳——那是他用寨子里最老的艾草编的,说能祛邪。
"咚!"
一道沉闷的鼓声突然炸响。
凌方猛地转头,见更鼓叔不知何时站在田埂高处,怀里抱着那面祖传铜鼓。
老人古铜色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鼓槌落下的瞬间,他脖颈处一道暗红胎记跟着跳动——那是地脉守夜人世代相传的印记。
"咚!"第三声。
奇石的震颤弱了,裂纹不再蔓延。
更鼓叔额头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却连擦都不擦,只是盯着凌方:"三百年前玄尘子布阵时,我家祖辈就是这么敲的。"他声音哑得像砂纸,"定脉鼓点,镇的是地魂。"
凌方喉咙发紧。
他想起前日在更鼓叔家看见的旧账本,每页都记着"子时三刻,地脉动三寸""丑时二刻,气穴偏七分",原来那些不是普通的更次记录,是守夜人用一生丈量的地气脉搏。
"天枢偏三度,玉衡逆二分!"
阿星婆的声音突然从北边传来。
凌方转头,见老妇人正扶着那座埋了阿花红头绳的心石,白发被夜风吹得乱蓬蓬,可眼神亮得惊人:"引星入脉,需以人声为桥!"她枯瘦的手指指向天际,"星轨有律,人歌有频,合则通,分则散!"
凌方脑中"嗡"地一响。
他想起昨夜蒙秀在火塘边哼的山谣——当时她蜷在他膝头,银瞳半闭,哼的调子像山涧淌过青石,他随手用玉珏录了音。
此刻他摸出玉珏,灵力注入的瞬间,玉珏表面浮起淡蓝光纹——正是星图上那些流转的轨迹!
"是星轨的频率!"凌方攥紧玉珏,指尖几乎掐进肉里,"蒙秀的山谣,和星图共振波段吻合!"他转身看向围在田边的村民——阿兰姐攥着勋章站在东边,老覃的红布包在怀里焐得温热,阿锤的小石子在掌心磨出包浆。
这些他前日让埋心石的人,此刻都盯着他,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亮。
"小满!"凌方喊了一嗓子。
扎着马尾的姑娘从人群里挤出来,额角还沾着跑过来时的草屑:"方哥你说!"
"去喊人。"凌方将玉珏递给她,"把《引星调》传给大家——就用你教孩子们唱新山歌的法子。"他指腹蹭过玉珏,声音突然轻了些,"就说...就说这是我们寨子的歌,能引星,能护家。"
小满没问为什么,转身就跑。
她的脚步声撞碎夜色,不一会儿,寨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阿兰姐!
老覃伯!
来晒谷坪!" "阿花婶!
带着你家竹笛!" 等小满跑回来时,身后跟了老老少少百来号人,有的拎着竹篓,有的抱着月琴,阿婆们甚至把压箱底的银饰都戴了出来。
"方医生,要咋唱?"阿兰姐把勋章塞进领口,朝他笑。
老覃拍了拍怀里的红布包:"我这把老嗓子,破是破了点..."
"唱就是了!"阿锤晃了晃手里的小石子,"当年修戏台子,咱们百来号人抬梁都没怕过,还怕唱首歌?"
凌方眼眶发热。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蒙秀——小姑娘正歪着头看他,唇角翘得像月牙。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缩在地缝里发抖,现在却能站在星图中心,银发里落着星光。
"跟我唱——"凌方清了清嗓子,玉珏里的旋律随着灵力扩散,"星落崖,月归潭,云崖寨,根相连——"
第一句出口的瞬间,奇石发出嗡鸣。
星图原本虚浮的光纹突然凝实,像被泼了层银漆,缓缓升离地面三尺。
天穹上的星斗微微一颤,最亮的那颗竟偏移了半指——正是阿星婆说的天枢星。
"星落崖,月归潭——"
村民们跟着唱起来。
阿兰姐的声音清亮,老覃的带着烟酒气的沙哑,阿锤用铁石敲着节奏,阿花婶的竹笛在间隙里钻出来,像山雀扑棱翅膀。
歌声像张网,裹着星图往上提,又像条绳,拴着地气往下拽。
蒙秀动了。
她赤着脚踩上星图,第一步落在"天枢"位,脚下便亮起一颗星;第二步跨到"玉衡",又一颗星坠在她脚边。
她转着圈跳,银发扫过每道星轨,口中虽无词,却溢出清越的音律,和村民的歌声缠在一起,像两股溪水汇进同条河。
"咚——"
更鼓叔的第西声鼓点。
黑链突然绷首,倒刺上的幽蓝光芒暴涨,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疯狂拍打地面。
凌方看见链身上的人脸在扭曲,有的哭,有的笑,全是三百年前那场大战里的怨魂——原来山魅不是别的,是这些未得安息的执念。
"第五声!"阿星婆突然拔高声音,"心石要开了!"
凌方转头,七处心石的位置同时泛起微光。
阿兰姐的勋章在土里发烫,老覃的照片红布透出暖黄,阿锤的小石子裂开条缝,阿花的红头绳飘出半缕红烟...七道光柱冲天而起,像七支箭,精准扎进星轨断裂处。
"第六声!"
蒙秀的舞步突然加快,银瞳里的星河倒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流进星图。
星图开始旋转,带动整座灵田的灵气翻涌。
凌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血脉里发烫——是母亲留下的药经残页?
是奇石里的阵法核心?
还是这些天和蒙秀相处时,悄悄在心里种下的根?
"第七声!"
更鼓叔的最后一记鼓点。
这声比之前都重,震得田埂上的草叶簌簌落。
黑链的尖啸戛然而止,链身无力地垂在地上,那些人脸的怨毒褪去,只剩空洞的迷茫。
凌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奇石上。
他举起药锄,最后一道阵纹的轨迹在脑海里清晰如昼——那是母亲临终前在他手心画的,是蒙秀昨夜在他梦里哼的,是更鼓叔的鼓点,阿星婆的星历,是所有村民的心跳。
"以心为引,以痛为薪——"凌方药锄重重划下,"此田,开!"
奇石轰然炸裂,碎成万千星芒。
凌方下意识护在蒙秀身前,却见星芒并未消散,反而在空中重组。
一座微缩仙谷缓缓升起:荧光河蜿蜒如带,药藤悬在半空抽枝展叶,刻着"周天锁灵"的古碑立在中央,连谷口那株三人合抱的红枫都分毫不差——正是青崖仙谷的模样!
"叮——"
系统提示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洞天芥圃升至洞天境中期,"时空褶皱"功能开启,允许单人进入仙谷(限时一炷香)】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裹着远山屏障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像是从极深的冰窖里捞出来的:"......凡人,竟敢窃天序?!"
凌方抬头,见新生成的洞天悬浮在灵田上方,银雾如纱笼罩,连月光都透不进去。
村民们早围在田边,有的合掌,有的抹泪,阿兰姐的银镯在月光下闪个不停:"这...这是咱们的田?"
"是咱们的。"凌方摸了摸发烫的奇石——现在它更温润了,像块捂了多年的玉。
蒙秀不知何时钻进他怀里,小脑袋蹭着他下巴:"方哥,谷里的桂树开花了,我闻到甜丝丝的香。"
夜更深了。
凌方躺在竹床上,望着窗外悬浮的洞天。
它己经亮了三日,白天是淡金色,夜里泛着银,寨子里的小孩举着竹篙够,阿公阿婆搬着竹椅看。
可凌方知道,那道远山传来的声音不是幻觉——他摸了摸奇石,石面突然泛起微光,映出蒙秀熟睡的脸。
他翻了个身,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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