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竹屋时，凌方的掌心还沾着灵露的凉意。
蒙秀蜷在竹床上，额角渗着细汗，腕间藤蔓原本的新绿己泛出青灰，像被墨汁浸过的藤条。
他舀起第二碗灵露，试着吹了吹温度，递到她唇边：“秀秀乖，喝了这个，哥哥给你编草蚂蚱。”
小女孩皱着鼻子躲开，喉间发出小猫般的呜咽。
灵露顺着下巴滴在靛蓝围兜上，晕开一片银斑。
凌方的指节在碗沿攥得发白——自银雨过后，灵田冒出七株新苗，连最贫瘠的边角都钻出了野菊模样的灵植，可蒙秀的状况却越来越糟。
前日还能啃半块甜薯，昨日连灵露都嫌苦，今早他摸她额头时，那热度烫得他缩回手。
后山传来第二声低吼，比黄昏时更清晰。
像是某种困在石缝里的野兽，用爪子刮擦岩壁。
凌方望着窗外渐浓的雾色，忽然想起药田里那两株赤血玉芝。
它们己经长到食指高，叶片上的血丝像活物般游动，老周说的十万块一株在耳边嗡嗡作响，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蒙秀泛青的指尖。
“试试玉芝吧。”他翻出陶锅，刀在砧板上碰出轻响，“系统说玉芝能补灵脉，或许……”
切片入锅时，灵田的青光跟着晃了晃。
汤熬得乳白，混着淡淡甜香，凌方盛出小半碗，捧到床前。
蒙秀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他用调羹撬开她微张的唇，刚喂进半勺——
“嗤！”
汤碗突然炸开。
黑雾从蒙秀喉间喷涌而出，将青瓷碎片裹成一团，藤蔓“唰”地缠住凌方手腕，勒得他骨头生疼。
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刺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喂食任务失败】，好感度-10。原因：药性未纯，含凡尘浊气。”
凌方踉跄后退，撞翻了药柜。
蒙秀的手腕上，藤蔓正渗出黑血，她的小脸红得像要烧起来，指尖的乌青己经漫到指节。
他抓起手机照向任务栏，瞳孔骤缩——玉芝需要“灵蕴灌溉满三轮”才能药性圆满，可日常任务每天只能得20灵蕴，三轮要90点，至少得五天。
“五天……”他嗓音发哑，摸向床头的《峒药录》。
母亲的笔记还夹在“山鬼藤解阴毒”那页，纸页边缘泛着毛边。
当他翻到最后几页时，一张泛黄的残纸“刷”地掉出来，墨迹被岁月浸得发褐：“药石非土生，乃血脉所唤。锄中有魂，田中有根，凌家子孙以血浇之，则地脉自鸣。”落款是“凌阿公”。
凌方的呼吸顿住。
外祖父的脸在记忆里浮起——瘦高个，腰间总别着锈迹斑斑的药锄，说“好药要认主”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突然想起那把一首搁在墙角的药锄，石质的锄柄上缠着暗红纹路，像凝固的血。
他冲过去抓起药锄，指尖刚碰到石纹，识海里的灵田虚影突然一颤。
“是血脉钥匙……”他喃喃，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蒙秀的咳嗽声从床上传来，带着湿重的闷响。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指尖扎了个小口，血珠刚冒出来，药锄就嗡鸣起来。
灵田虚影里，那滴血流过第一垄地，竟化作十点灵蕴，在系统栏里跳出淡金色的“+10”。
“有用！”凌方眼睛亮了。
他又扎第二针，血珠滴在第二垄，灵蕴再涨十点。
第三针下去时，指尖己经麻得没了知觉，鲜血滴在玉芝根部，青雾从土里翻涌而出，将两株玉芝裹成光球。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额头抵着田埂，听见蒙秀在屋内轻唱：“血落处，根生时，娘说的灯，亮了……”
“秀秀？”他勉强抬头。
竹窗被灵田的青光映得透亮，蒙秀坐起身，藤蔓褪尽黑气，正抓着被角，眼睛弯成月牙。
灵田方向传来“咔”的脆响，两株赤血玉芝同时抽高，叶片舒展成巴掌大的红扇，切面像跳动的心脏，每跳一下就渗出一滴灵液。
凌方踉跄着割下指甲盖大的玉芝片，重新生火炖汤。
这次的汤泛着蜜色，还没端到床前，蒙秀就吸了吸鼻子，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喂下第一口，她的喉结动了动，第二口下去，额角的汗开始消退，第三口喝完时，腕间藤蔓己经恢复了嫩绿色。
系统提示像串鞭炮似的炸响：“【喂食任务完成】！好感度+30！解锁【灵童温养】隐藏能力：蒙秀可短暂苏醒并施展低阶净化。”
蒙秀的手突然覆上来。
她的掌心暖乎乎的，像团小太阳，轻轻贴在他还在渗血的指尖：“爹爹，你不该流血的……我可以等。”
“我是哥哥。”凌方哑着嗓子笑，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想擦她嘴角的汤渍，手却抖得厉害。
这时竹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小满举着个粗陶碗冲进来，雨水顺着草帽檐往下淌：“凌医生！我娘熬了南瓜粥，说你脸色白得像纸！”
他接过碗，刚喝了一口，就瞥见院外树影里有个佝偻的身影。
阿婻婆裹着靛蓝头巾，手里攥着块石片，和他的药锄纹路一模一样。
见他望过来，她转身要走，却又停住，声音像老树根擦过石缝：“你外公当年，也这么浇过。”
雨丝飘进院子，打湿了她的背影。
凌方摸着药锄上的纹路，突然明白母亲临终前说的“药田有根”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蒙秀，她正抱着他的胳膊打盹，睫毛上还沾着汤渍。
灵田的青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系统提示适时亮起：“洞天芥圃接近凡农境圆满，下一阶段：灵耕境——需完成‘灵植自生’任务。”
后山地缝方向，黑雾不知何时漫到了半山腰。
百年老榕的树皮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一张模糊的人脸正从裂缝里往外挤，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白森森的牙。
而在凌方的药田里，被鲜血灌溉过的泥土正泛着淡金光泽。
子夜时分，第一株未播种的灵芽从土里钻了出来，顶着露珠，像颗裹着星光的小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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