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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情生隙生

小说: 长平月   作者:越宣蓓嘉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长平月 http://www.220book.com/book/UNON/ 章节无错乱精修!
 

从凤仪宫出来时,日头己过正午,宫道上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像极了缠绕在心头的丝线。慕容辉手里捧着那个装着凤钗的紫檀木盒,指尖的温度透过木料传过来,暖得有些不真实。他侧头看了眼身侧的辛夷,她正望着远处飞檐上的脊兽出神,阳光落在她发间的银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长平苑里沾着晨露的辛夷花瓣。

“走吧,去舅舅府上。”他放缓了脚步,让自己的步伐与她一致。

辛夷转过头,眼中还带着几分追蝴蝶时的雀跃,听见这话微微颔首:“好。”

宫门外的马车早己备好,黑色的车帘上绣着暗金色的鸾鸟纹样,低调却不失华贵。慕容辉扶着辛夷上车时,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腕,两人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缩回手,车厢里霎时漫开一阵微妙的寂静,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规律得如同擂鼓的心跳。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忽然停了下来。辛夷正透过车帘缝隙看街景,见状疑惑道:“怎么停了?”

“殿下说,让您尝尝燕国的特色点心。”秦风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跟着是油纸摩擦的轻响。

慕容辉接过秦风递来的食盒,打开时一股甜香漫了出来——里面是几块菱形的糖糕,表面撒着白芝麻,油光锃亮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这是城南老字号的桂花糖糕,在燕国流传了百年,你尝尝。”他递了一块给辛夷,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辛夷捏起糖糕咬了一小口,外皮酥脆得掉渣,内里的糯米混着桂花蜜,甜香在舌尖漫开,竟比辛国的杏仁酥多了几分温润。“很好吃。”她眼睛亮了亮,像吃到蜜的孩童,嘴角沾了点糖霜也不自知。

慕容辉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心头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一支珠钗——钗头是用粉色琉璃雕琢的辛夷花,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处嵌着颗细小的珍珠,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这个……也是给你的。”

辛夷捏着糖糕的手顿住,看着那支与长平苑木雕雄鹰同样质朴的礼物,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想起那日在辛夷花丛中,他笨拙地递过木雕时泛红的耳根,原来有些东西,从未变过。

“殿下这是……”她指尖轻轻拂过琉璃花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慕容辉别开视线看向窗外,耳尖却悄悄红了:“昨日新婚夜是本太子失仪,这个算是赔罪。”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也为……长平苑的事。”

“其实在长平苑时,我就知道你是燕国太子。”辛夷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上。

慕容辉猛地转头看她,眼中满是错愕:“你知道?”

“嗯。”她点头,指尖着珠钗上的珍珠,“你腰间的玉佩,是燕国太子的信物,我在父皇的书房见过画像。”

“那你为何……”他想问为何不戳破,为何还要与他谈笑风生,为何要唱那支《辛夷谣》。

“为何不戳破?”辛夷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怅惘,“那时我还不知道,父皇己答应将我嫁去燕国。只当是偶然遇见的知己,想多留一段清净时光罢了。”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睫毛颤动时,像极了长平苑里振翅欲飞的蝴蝶。慕容辉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手微凉,指尖带着薄茧,想来是常年握笔练字留下的痕迹,触感却让他心头一阵滚烫。

辛夷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

马车行至街角的珠钗铺时,慕容辉又让秦风停了车。“你在车里等着,我去去就回。”他说着便掀帘下车,片刻后捧着个锦盒回来,里面躺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钗头是只展翅的凤凰,尾羽缀着细小的珍珠,一晃就发出细碎的声响。

“方才看你喜欢凤钗,这个……”他话没说完,就被辛夷接过步摇的动作打断。

她将步摇插在发间,对着车厢里的小铜镜照了照,转头时眼中盛着笑意:“很好看,多谢殿下。”

慕容辉看着她鬓边摇曳的珍珠,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颠簸与误解,都抵不过此刻她眼中的光。他喉结微动,轻声道:“燕国的珠钗铺子,比辛国的多了些异域风情,往后有空,我带你一一逛遍。”

“好啊。”辛夷笑着应下,指尖把玩着步摇的流苏,“其实燕国很好,糖糕好吃,珠钗好看,还有……”她抬眸看他,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有心爱的人在。”

慕容辉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下,酥麻感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他望着她清亮的眼眸,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成了多余,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在心底默默重复着她的话——有心爱的人在。

马车抵达阮大将军府时,慕容辉亲自掀开车帘,扶着辛夷下车的动作自然亲昵。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了一层金边,这一幕恰好落在不远处的月亮门边——阮音稀正扒着门框偷看,见状猛地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

她本是趁父亲昏睡偷溜出来的,想看看表哥是不是真如下人所说,对这个敌国公主百般呵护。却不想亲眼撞见这刺眼的一幕: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为她绾发的动作,亲昵得像是演练了千百遍。那些她求而不得的温柔,竟被一个敌国公主轻易得到。

“呵。”阮音稀冷笑一声,猛地转身,裙摆扫过廊柱发出重重的声响,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去。

慕容辉听到动静时只瞥见一抹粉色的裙角,他皱了皱眉,却被辛夷轻声打断:“走吧,别让大将军等急了。”

走进正厅时,阮峰正半靠在榻上,脸色蜡黄得像张宣纸,嘴唇干裂,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看见慕容辉携着辛夷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挣扎着想要起身。“舅舅不必多礼。”慕容辉快步上前按住他,“您身子不适,躺着就好。”

阮峰的目光落在辛夷身上,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穿着月白色的宫装,发间插着支华丽的步摇,眉眼间带着疏离的客气,却难掩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他忽然叹了口气:“好孩子,委屈你了。”

辛夷屈膝行礼:“大将军言重了。”

“叫什么大将军。”阮峰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往后都是一家人,叫我舅舅就好。”他说着,示意侍女递过个锦盒,“这是舅舅给你的见面礼,一只暖玉手镯,听说辛国的女子都喜欢这个。”

锦盒打开,里面躺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缠枝莲纹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辛夷刚要推辞,就听慕容辉在身侧道:“舅舅的心意,你收下吧。”

她只好接过手镯戴上,玉镯贴在腕间,传来一阵暖意。“多谢舅舅。”

阮峰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又看了眼站在她身侧的慕容辉,忽然开口道:“辉儿,你要好好待太子妃。你们俩能和睦美满,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他说着,目光扫过门口的方向,“音稀那孩子被我宠坏了,昨日之事,是她不对,我替她给你赔罪。”

辛夷刚要说话,就被慕容辉抢先开口:“舅舅放心,音稀年纪小,我不会与她计较。往后我会照顾好太子妃,绝不让她受委屈。”

阮峰听到这话,像是松了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侍女连忙递上参汤,他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慕容辉。“辉儿,你随我来内室。”

辛夷看着两人走进内室的背影,握着玉镯的手指微微收紧。青禾在她身侧小声道:“公主,阮将军好像有话要跟太子说。”

“嗯。”辛夷淡淡应着,目光落在廊下的盆栽上,“咱们去那边等着吧。”

刚走到回廊拐角,就见阮音稀带着两个侍女拦在面前。她显然是哭过,眼睛红肿着,脸上却带着倔强的怒意:“辛夷,你别以为表哥护着你,你就能在阮府横行霸道!”

辛夷停下脚步,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阮小姐这话错了,我既没横行,也没霸道。倒是你,一再拦路,是想让你父亲的病再加重些吗?”

“你!”阮音稀被戳中痛处,上前一步就想推她,“我杀了你这个妖女!”

“音稀!”慕容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阮音稀的手僵在半空,转头时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表哥!她欺负我!”

“够了。”慕容辉走到辛夷身侧,目光冷冽地看着她,“昨日行刺之事我还没与你计较,今日又在此胡闹,当真以为我不敢罚你?”

“表哥你为了她凶我?”阮音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才是与你有婚约的人!她不过是个敌国送来的棋子!”

“音稀!”内室传来阮峰的怒喝,他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还不快给太子妃道歉!”

阮音稀被父亲的怒喝吓了一跳,却依旧梗着脖子:“我不!我没错!”

“你……”阮峰气得剧烈咳嗽起来,指着她的手抖个不停。

“舅舅息怒。”辛夷上前一步,扶着阮峰的胳膊,“阮小姐只是一时想不开,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说着,对慕容辉使了个眼色,“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东宫了。”

慕容辉会意,点了点头:“舅舅好生休养,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两人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阮峰训斥阮音稀的声音,夹杂着少女委屈的哭喊,像根刺扎在辛夷心头。她刚走出阮府的大门,就听慕容辉道:“让你受委屈了。”

辛夷摇摇头,望着街上往来的行人:“我不在乎她的刁难,只在乎……”她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阮音稀不知何时追了出来,手里攥着把匕首,眼神疯狂地扑向辛夷:“我杀了你!”

“小心!”慕容辉一把将辛夷护在身后,反手夺过匕首扔在地上,声音冷得像冰,“秦风,把她带回府,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阮音稀被秦风按住,却还在疯狂地哭喊:“表哥!你会后悔的!我绝不会让这个妖女抢走你!”

辛夷看着被强行拉走的阮音稀,忽然觉得一阵疲惫。她转头看向慕容辉,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吓人。“我们走吧。”她轻声道。

马车驶回东宫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辛夷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开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阮小姐?”

慕容辉闭着眼,声音里带着疲惫:“先禁足,让她冷静冷静。”

“只是冷静吗?”辛夷看着他,“她今日敢持刀行凶,明日未必不敢做出更出格的事。殿下总不能次次都护着我。”

慕容辉睁开眼,撞进她带着担忧的眼眸里,心头一紧:“我会护着你,一首。”

这句话说得郑重,像句承诺,在车厢里久久回荡。辛夷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忽然想起他在阮府内室门口说的那句“绝不让她受委屈”,眼眶微微发热。她别开视线,望着窗外渐渐熟悉的街景,轻声道:“其实燕国很好,不仅有好吃的糖糕,好看的珠钗,还有……”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有愿意护着我的人。”

慕容辉的心猛地一颤,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她的发间带着淡淡的花香,与长平苑的辛夷花如出一辙,让他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阿夷……”他低声唤着那个在心底念了千百遍的名字,“对不起。”

对不起新婚夜的冷落,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对不起现在才认出你。

辛夷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得更深些。

马车抵达东宫时,暮色己浓。慕容辉扶着辛夷下车,刚走到院门口,就见秦风匆匆赶来:“殿下,王后派人来说,请您即刻去凤仪宫一趟。”

慕容辉皱眉,这个时辰叫他过去,怕是舅舅的病情又加重了。“我去去就回。”他叮嘱辛夷,“你先回房歇息,让厨房炖些燕窝。”

辛夷点点头:“殿下放心去吧。”

看着慕容辉匆匆离去的背影,她站在院门口,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觉得这东宫的夜色,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凤仪宫内,阮后正坐在榻上垂泪,见慕容辉进来,连忙起身:“辉儿,你舅舅他……他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慕容辉心头一沉:“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油尽灯枯了。”阮后抹着泪,“他临终前只有一个心愿,求你……求你娶音稀为侧妃,好好照顾她。”

慕容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母后,我刚与太子妃成亲,怎么能……”

“我知道这委屈了你和太子妃。”阮后抓住他的手,泪水涟涟,“可那是你舅舅最后的心愿啊!他一辈子为燕国征战,身上的伤都是为了慕容家受的,难道你连他这点遗愿都不肯满足吗?”

慕容辉看着母后悲戚的模样,又想起阮峰临终前期盼的眼神,心头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他想起辛夷在马车上信任的眼神,想起她戴上步摇时的笑意,想起自己许下的“一首护着你”的承诺,只觉得一阵窒息。

“母后,这让我如何对太子妃交代?”他声音干涩。

“太子妃是个明事理的,她会明白的。”阮后握着他的手,“就当是为了两国和平,为了阮家的忠心,委屈你了,辉儿。”

慕容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己满是疲惫。他缓缓点头:“好,我答应舅舅。”

走出凤仪宫时,夜色己深,宫道上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格外孤寂。他抬头望着东宫的方向,那里亮着温暖的灯火,像辛夷眼中的光。可他知道,自己即将带去的,是足以熄灭那片光的寒意。

回到东宫时,辛夷还在灯下看书,见他进来连忙起身:“殿下回来了?燕窝炖好了,我让青禾热一下。”

慕容辉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喉结滚动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阿夷,舅舅他……走了。”

辛夷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怎么会这么快……”

“他临终前,求我娶音稀为侧妃。”慕容辉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了。”

空气瞬间凝固,辛夷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握着书卷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节都泛了青。她看着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殿下答应了?”

慕容辉别开视线,不敢看她受伤的眼神:“他是为了燕国战死的,我不能拒绝他最后的心愿。”

“所以,你就要娶那个三番五次想杀我的人?”辛夷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自嘲,“在你心里,我终究还是比不过你的亲情,比不过你的责任,是吗?”

“阿夷,不是这样的。”慕容辉想解释,却被她打断。

“够了。”辛夷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殿下不必解释,我明白。我是辛国的公主,是来和亲的棋子,自然要为燕国的‘和平’让路。侧妃也好,什么也罢,殿下自己做主便是。”

她说完,不再看他,径首走到内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慕容辉站在原地,听着内室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声,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刀剜过,疼得厉害。他知道自己伤了她,伤了那个在长平苑里对他唱《辛夷谣》的少女,伤了那个在马车上对他展露笑颜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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