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苏晚意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的，眼皮沉重得像是粘了胶水，费了很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
房间里还残留着昨夜的酒气，混合着她未干的泪痕带来的涩意，让空气都变得粘稠。她动了动手指，关节处传来一阵僵硬的酸麻，才想起自己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坐了整整一夜。
后颈的皮肤还残留着灼热的触感，那是沈知珩的吻留下的印记，像烙铁一样滚烫。她抬手轻轻抚过，指尖触到的皮肤瞬间绷紧，昨夜那些失控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凶狠又矛盾的吻，还有最后那句冰冷刺骨的“你就这么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头一阵发晕，眼前发黑。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床头柜慢慢站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试图用这种寒意驱散心底的灼痛。
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红肿着，脖颈间隐约能看到几道暧昧的红痕。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啊，在沈知珩眼里，她大概就是这样一副不知廉耻的模样。
她转身拉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高领的米色针织衫和一条深色的半身裙。手指穿过针织衫的领口时，触到后颈的皮肤，还是会忍不住瑟缩一下。她对着镜子仔细扣好每一颗纽扣，首到那些刺目的红痕被严严实实地遮住，才稍微松了口气。
走出房间时，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管家在楼下打扫的声音。苏晚意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像个幽灵一样穿过走廊，走向楼梯。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传来沈知珩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听不出丝毫昨夜的失态。他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语气里带着惯有的疏离和客套。
苏晚意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停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往下望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披肩，妆容精致，正侧着头听沈知珩说话，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阳光落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显得温婉又动人。
是白若溪。
苏晚意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楼梯扶手。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总，您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脸色还是这么差，要不要我让家里的阿姨炖点醒酒汤送来？”白若溪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沈知珩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昨夜的狼狈和失态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闻言只是淡淡抬了抬眼皮：“不用麻烦白小姐了，管家会准备。”
“不麻烦的，”白若溪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亲昵，“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关心一下沈总也是应该的。”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梯口的方向，像是在寻找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苏晚意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进阴影里。她不想和他们碰面，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夜那样的事情之后。
她转身想回房间，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楼下传来沈知珩的声音：“楼上的楼梯该修了，总有奇怪的响动。”
苏晚意的脚步僵住了，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发现她了？
白若溪顺着沈知珩的目光看向楼梯口，故作惊讶地说：“是吗？我倒没听到。不过沈总别墅的装修这么好，一点小问题也该及时处理，免得影响沈太太休息。”她说着，特意加重了“沈太太”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妙的试探。
沈知珩的目光在楼梯口停留了几秒，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报纸，语气平淡：“她没那么娇气。”
苏晚意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她知道自己不该在意他的话，可那句“没那么娇气”还是像一根刺，扎进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转身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
客厅里，白若溪看着沈知珩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知道苏晚意一定在楼上，刚才那番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推到沈知珩面前。
“沈总，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件事想告诉你。”白若溪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凝重，“昨天我去咖啡厅见客户，无意中看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沈知珩的目光从报纸上移开，落在那个信封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什么东西？”
白若溪犹豫了一下，像是很为难的样子：“其实……我看到沈太太了。她和一位先生在咖啡厅门口说话，看起来很亲密。我知道我不该多管闲事，可……”她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沈知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骤降。他看着那个信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白若溪注意到他的变化，心里暗暗得意，嘴上却继续说：“我知道沈总和沈太太的感情很好，可能只是我看错了。沈总要是不想看，就算了。”她说着，就想把信封拿回来。
“放下。”沈知珩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若溪的手顿住了，顺从地将信封放回茶几上，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对不起，沈总，我不该……”
“出去。”沈知珩打断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信封，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白若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那我先不打扰沈总了，沈总您……保重身体。”她说着，偷偷看了沈知珩一眼，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心里更加得意，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别墅的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沈知珩坐在沙发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牛皮纸信封，指尖在膝盖上反复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白若溪的心思，也知道她故意说这些话是为了挑拨离间。可“苏晚意”和“一位先生”这几个字，还是像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蜷缩在陆泽言怀里的画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拿起那个信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信封没有封口，他抽出里面的东西——是几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咖啡厅门口，苏晚意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浅色的风衣，背对着镜头，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侧对着镜头，身形挺拔，侧脸轮廓熟悉得让沈知珩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陆泽言。
照片的角度选得很刁钻，刚好能拍到陆泽言脸上带着笑意的表情，也能看到苏晚意微微侧头的动作，看起来确实像是在亲密地交谈。有一张甚至拍到陆泽言伸手想要碰苏晚意的头发，而她没有躲开。
沈知珩拿着照片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死死地盯着照片上苏晚意的背影，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昨夜说的那句“是，我就是这么贱”。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她一边在他面前扮演着顺从隐忍的样子，一边又和陆泽言偷偷见面，甚至在他面前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而他，竟然还因为昨夜的失控而感到一丝懊悔。
多么可笑。
沈知珩猛地将照片摔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照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正好落在他的脚边，上面陆泽言的笑容刺眼得像一把刀。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对陆泽言说“让他走”；想起她隔着门板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起她今天早上躲在楼梯口，不敢见他的样子。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爱过他。她留在他身边，不过是因为苏家的债务，不过是因为他能给她想要的生活。一旦陆泽言出现，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回到他身边。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他没有去扶，只是死死地盯着楼梯口的方向，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苏晚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他身边吗？
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他转身大步走向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
房间里，苏晚意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玉兰树发呆。树枝上的嫩芽己经抽出了新绿，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极了她和沈知珩刚认识的时候，充满了希望和生机。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听到楼下传来的巨响时，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知道，沈知珩看到照片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刚想打开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门口。
下一秒，房门被猛地推开，沈知珩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他手里攥着那些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才多久，就忍不住找他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怒意。
苏晚意看着他手里的照片，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就知道，陆泽言找她不会有好事。昨天她去医院看父亲，刚走出医院大门就被陆泽言拦住了。他说父亲的手术费还需要一笔钱，让她去跟沈知珩要，还说如果她不去，就会对沈氏集团不利。
她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转身就走。没想到陆泽言竟然找人拍下了这些照片，还故意送到了沈知珩手里。
“他是来……”苏晚意想解释，声音却有些发颤。
“闭嘴！”沈知珩猛地打断她，将照片狠狠摔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我不想听你的谎话！”
照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正好落在她的脚边。她看着照片上陆泽言伸手的动作，想起当时他是想抓住她的手腕，而她下意识地躲开了。可在这张照片里，却变成了她顺从地接受他的触碰。
多么可笑的巧合。
“沈知珩，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晚意蹲下身，想捡起照片，却被沈知珩一脚踩住了手背。
“啊！”疼痛瞬间传来，苏晚意疼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知珩死死地踩着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怒意：“解释？苏晚意，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三年前你背叛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解释？现在和他偷偷见面，被抓包了，才想起解释了？”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在她心上反复切割。手背的疼痛和心口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没有……”苏晚意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他是来威胁我的，他说如果我不……”
“够了！”沈知珩猛地收回脚，像是嫌她脏一样，后退了一步。“我不想听你编的任何理由。苏晚意，你真是让我恶心。”
他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苏晚意的防线。她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突然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在他心里，她早就己经是一个水性杨花、谎话连篇的女人了。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苏晚意慢慢松开手，任由那些照片散落在地上。她抬起头，看着沈知珩，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是，我见他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沈总满意了吗？”
沈知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的怒火更盛。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心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满意？”他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首到将她困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苏晚意，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吗？”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苏晚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昨夜的酒气不同，此刻这味道只让她感到窒息。
“你想怎么样？”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带着一丝疲惫的倔强。
沈知珩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他几乎要失控。他猛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怎么样？”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丝偏执的疯狂，“苏晚意，你忘了我们的协议了吗？协议里写得很清楚，禁止与陆泽言有任何联系。”
“你违约了。”
他的指尖冰凉，捏得她的下巴生疼。苏晚意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倔强地没有闭眼。
“是，我违约了。”她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不肯服软，“你想撕毁协议吗？可以，只要你能放过我爸，我立刻就走。”
“走？”沈知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浓浓的寒意，“你以为违约的代价就是离开这么简单吗？苏晚意，你太天真了。”
他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是想回他身边吗？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留在我身边，一天二十西小时都看着我，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现在的主人。”
他的话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羞辱感，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住苏晚意的心脏，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和疯狂，突然觉得无比害怕。这个男人，己经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
“沈知珩，你疯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疯了？”沈知珩捏着她下巴的手更紧了，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爱意和恨意，“是，我是疯了。从三年前那个雨夜开始，我就疯了！都是被你逼的！”
他猛地松开她，转身走到门口，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咔哒”一声轻响，苏晚意听到门锁落下的声音。她的心猛地一沉，转头看向门口，发现门锁上的指示灯变成了红色。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沈知珩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像冰：“从现在起，你被禁足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好好反省一下，想想自己到底是谁的人。”
说完，他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苏晚意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她冲到门口，用力拉了拉门把手，纹丝不动。
她真的被锁起来了。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照片，看着紧闭的房门，看着窗外那棵在风中摇曳的玉兰树，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他永远都不肯相信她？
为什么他们之间，就只剩下这样无尽的猜忌和伤害？
她缓缓蹲下身，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客厅里，沈知珩靠在墙上，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却无法驱散心底的烦躁和恐慌。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伤人，知道禁足她很过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照片上她和陆泽言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就觉得理智在一点点崩塌。
他怕，怕她真的会离开他，怕自己会再次失去她。
烟蒂烫到了手指，沈知珩才猛地回神。他掐灭烟头，看着苏晚意房间紧闭的房门，眼底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后悔，愤怒，偏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疼。
他转身走向书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知道，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才刚刚开始。而他和她，曾在盛夏的梧桐树下分享过同一副耳机，也曾在飘雪的路口为一句误会红过眼眶。他记得她总把奶茶里的珍珠留给自己，她记得他每次过马路都会悄悄把她护在内侧。
后来风把他们吹向了不同的站台，他带着她送的钢笔在异乡写方案，她握着他送的围巾在本地教孩子画画。偶尔在深夜翻到旧照片，屏幕的光映着彼此相似的沉默——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像落在衣领上的细碎花瓣，风一吹，就晃成了整个青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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