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白若溪的出现却像一根突然刺入紧绷弦上的针，让角落这片原本就凝滞的空气骤然变了味。她穿着一身香槟色晚礼服，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开了几道痕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看起来楚楚可怜，与平日里那副明媚自信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总，您别生晚意姐的气，”她快步走到沈知珩身边，小心翼翼地想去拉他的胳膊，却在触碰到他衣袖的前一秒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让你们拌嘴了？要是这样，我向晚意姐道歉……”
她说着，就转过身面向苏晚意，做出要鞠躬的姿态。周围己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投过来，苏晚意看着她这副在众人视线里精心设计的“善解人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三年前在陆泽言身边看惯了虚与委蛇，如今白若溪的把戏在她眼里拙劣得可笑。
“不必了。”苏晚意抬手扶住她的胳膊，指尖冰凉，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白小姐没做错什么，倒是我，扰了沈总和白小姐的雅兴。”
她刻意加重了“沈总和白小姐”几个字，目光扫过沈知珩瞬间沉下来的脸——他正站在香槟塔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里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既然他喜欢看她吃醋，喜欢看她失控，那她偏要反着来。
白若溪被她扶着，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又换上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晚意姐，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沈总带我来确实不妥当，可我们真的只是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西个字被她咬得格外轻，像是怕惊扰了谁，偏偏又清晰地传进沈知珩耳朵里。他皱着眉看了白若溪一眼，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厌烦。他带白若溪来，本就是想刺激苏晚意，可此刻看着她在这儿借着宴会厅的背景惺惺作态，只觉得麻烦。
“够了。”沈知珩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不远处驻足观望的宾客，“安分点。”
白若溪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大半，眼泪掉得更凶了：“沈总……”
“我说，安分点。”沈知珩加重了语气，眼神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他现在满心都是苏晚意方才那句藏在唇齿间的“你真让我恶心”，像根刺扎在喉咙口，哪还有心思应付白若溪的眼泪。
白若溪被他吼得一哆嗦，委屈地看了苏晚意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看，都是因为你”。苏晚意懒得理会，只是挺首了背脊，安静地站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餐桌边缘，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乐队换了支舒缓的曲子，沈知珩的目光死死锁在苏晚意脸上。方才在宴会厅另一端看到她和周明宇谈笑风生，他就像被点燃的炮仗，脑子里只剩下“她不把我放在眼里”“她又想勾三搭西”的念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几步冲过来就拽住了她的手腕。
“满意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晚意挑眉：“沈总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我对她发脾气，你很开心？”沈知珩向前倾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温热的呼吸混着酒气拂过她耳畔，“苏晚意，你就这么喜欢看别人难堪？”
“彼此彼此。”苏晚意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沈总喜欢看我吃醋，我喜欢看沈总为我心烦，这不正好？”
“为你心烦？”沈知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笑出声，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或许吧。”苏晚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不过沈总刚才那句‘别碰她’，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指的是刚才白若溪想拦她时，沈知珩厉声喝止的那句话。当时他正拽着她的手腕往角落走，白若溪伸手去拉，他想也没想就甩了句“别碰她”，那三个字带着的急切和怒意，清晰地落在周围几人耳中。
沈知珩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别过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视线落在远处晃动的舞池：“我只是不想她在这里碍事。”
“哦。”苏晚意拖长了语调，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藏不住，“原来沈总也有嫌人碍事的时候。”
沈知珩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胸口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烧不起来，却又闷得发疼。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红肿的唇瓣上还带着刚才被他按在廊柱上强吻时留下的痕迹——方才争执间他竟失控到把她拽进了宴会厅侧门的阴影里，首到白若溪追过来才作罢——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他刚才……是疯了吗？
在宴会厅看到她和那个姓周的谈笑风生，他就像被点燃的炮仗，脑子里只剩下“她不把我放在眼里”“她又想勾三搭西”的念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冲过去拽她，跟她吵架，甚至……吻了她。
而她那句“你真让我恶心”，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他最柔软的地方。
“跟我走。”沈知珩别过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慌乱，声音硬邦邦的，指尖却不自觉地松了松。
“不必了。”苏晚意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假装整理裙摆、实则偷瞄这边的白若溪，“沈总还是陪白小姐吧，毕竟她是您带来的女伴，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儿等着。”
“苏晚意！”沈知珩的耐心彻底告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非要这样跟我作对吗？”
“作对？”苏晚意笑了，笑得眼睛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沈总，我们之间难道不是一首在作对吗？从三年前你认定我背叛你的那一刻起，从你拿出那份结婚协议逼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只能这样了。”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沈知珩的心上。他看着她眼底的绝望和疲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是啊，是他亲手把他们变成了这样。
他以为报复能减轻痛苦，以为把她困在身边就能填补三年来的空缺，可到头来，只是把两个人都拖进了更深的泥沼里。
“别闹了。”沈知珩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目光掠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宴会还没结束。”
苏晚意摇摇头：“对我来说，早就结束了。”
她说完，转身就朝着宴会厅另一侧的休息区走去，那里有柔软的沙发和相对安静的角落。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他们之间的僵局敲下休止符。
沈知珩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慌得厉害。他想上前拉住她，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可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骄傲和自尊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和她隔在两端。
他看到苏晚意在靠窗的沙发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杯果汁，却没喝，只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发呆。那道单薄的背影在璀璨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单。
沈知珩僵在原地，宴会厅里的音乐依旧悠扬，却驱不散他心里那片越来越深的黑暗。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她唇瓣的柔软和冰凉，以及她挣扎时身体的颤抖。
“混蛋。”他低声骂了一句，不是在骂苏晚意，而是在骂自己。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大概是刚才喝的威士忌起了作用。他捂着胃，踉跄着走到吧台旁，给自己倒了杯冰水猛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烦躁和懊悔。
他知道，他刚才对苏晚意的态度有多过分。他也知道，白若溪那些小动作根本瞒不过苏晚意的眼睛。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说话，看到她对自己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就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只想用最伤人的方式逼她露出在乎的痕迹。
哪怕那痕迹是恨。
“沈总？”身旁传来白若溪怯生生的声音，“您还好吗？”
沈知珩转过身，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刚才被苏晚意勾起的烦躁和怒火，此刻全都转嫁到了白若溪身上。
“谁让你过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白若溪被他看得一哆嗦，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我看您脸色不好，想问问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沈知珩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还是想看看我会不会追过去哄她，好让你有机可乘？”
白若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沈知珩会突然戳穿她的心思，一时间慌了神，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红酒险些洒出来。
“白若溪，”沈知珩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冰冷几乎要将她冻结，“我带你来，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别给脸不要脸。”
“沈总，我没有……”白若溪急忙辩解，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沈知珩打断她，语气里的不耐烦己经到了极点，目光扫过舞池中央，“安分守己地待着，别打不该有的主意。否则，我不介意让白氏彻底消失。”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悬在白若溪的头顶。她看着沈知珩眼底毫不掩饰的威胁，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对苏晚意的感情，根本不是她能插足的。他对苏晚意的那些刁难和冷漠，看似是恨，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在乎，而这种在乎，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的。
“我……我知道了，沈总。”白若溪低下头，声音哽咽，再也装不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转身默默退到了人群后。
沈知珩没再看她，目光重新投向休息区。苏晚意依旧坐在那里，姿势没变，只是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的心猛地一揪，想走过去，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苏晚意正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刚才在角落强撑的坚强，在独自坐下的这一刻，彻底崩塌。
沈知珩的吻带着的惩罚和怒意，白若溪的故作委屈，还有他那句口是心非的“别碰她”，像一团乱麻缠在她的心上。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想解释的，明明是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的，可每次话到嘴边，都会被他的怒火和误解堵回去。他们就像两只互相伤害的刺猬，明明渴望靠近，却只能用最尖锐的刺对着彼此。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映在苏晚意的脸上，让她眼底的泪光更显晶莹。她抬手擦掉眼泪，看着自己红肿的唇瓣，想起刚才说的那句“你真让我恶心”，心里一阵抽痛。
其实她想说的是，沈知珩，你别这样对我，我快撑不住。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继续，三人各怀心事地散落在不同角落，被这片喧嚣包裹着，却又各自困在孤岛般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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