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瑾言和雨桐终于走出了地下管道。
他们来到了旧工业区的边缘——"低端人力市场"。这里聚集着所有算力配额不足的人，他们像工业时代的劳工一样，等待着那些不需要网络接入的体力活。
瑾言需要钱，更需要一个临时身份来躲避追踪。而这里，是整个城市监控最薄弱的地方。
"爸爸累了吗？"雨桐问。她似乎不知道疲惫为何物。
"不累。"瑾言摸摸她的头，"我们先找点吃的。"
市场入口有一排自动贩卖机，但都需要算力支付。瑾言只能去找那些用现金交易的黑市小贩。
"新面孔啊，"一个独眼老板打量着他，"算力配额多少？"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老板冷笑，"配额低于1的，工价要打七折。游戏规则，懂吗？"
瑾言咬牙掏出仅剩的现金，买了两个劣质的合成蛋白棒。雨桐安静地啃着，小灵在平板上显示着各种营养成分分析。
"今天有什么活？"瑾言问道。
"清理废弃数据中心的活，"老板指指远处，"寰宇智网的一个旧机房，拆除那些过时的服务器。日薪300，不问身份。"
瑾言心中一动。废弃的数据中心，也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接了。"
"还有个条件，"老板补充道，"得通过AI面试官的评估。喏，那边排队。"
瑾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前排着长队。队伍里的人个个面色憔悴，眼神空洞。
他拉着雨桐走过去排队。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帐篷，大部分很快就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下一个垃圾。"机械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
"爸爸，"雨桐小声说，"小灵说，那个AI面试官...很没有礼貌。"
终于轮到瑾言了。他让雨桐在外面等着，独自走进帐篷。
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全息投影。投影中是一个面无表情的虚拟形象，标准的企业AI模板。
"姓名？"
"苏...不，李诚。"瑾言用了个假名。
"年龄？"
"35。"
"专业技能？"
"我..."瑾言犹豫了一下，"我懂一些基础的硬件维护。"
AI面试官的眼睛突然发出红光，开始深度扫描："撒谎。你的肌肉记忆显示，你有长期编程经验。手指关节的微茧分布表明，你曾经是高强度的代码工作者。"
瑾言暗骂自己大意。这些AI的分析能力比三年前强了太多。
"那又怎样？"他索性摊牌，"一个会编程的人，难道不能搬服务器？"
AI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出了让瑾言震惊的话：
"苏瑾言，前寰宇智网高级工程师，员工号WT-2847。三年前因涉嫌窃取商业机密被开除。当前算力配额：0.27。通缉等级：B级。"
完了。瑾言的手慢慢移向口袋里的电击器。
"但是，"AI话锋一转，"系统检测到你的生物特征与数据库存在73.6%的偏差。结论：你可能是苏瑾言的近亲属或相似者。"
瑾言愣住了。73.6%的偏差？这不可能，除非...
他想起了老陈给的信号欺骗器，难道那个装置还在起作用？
"鉴于当前劳动力短缺，"AI继续道，"临时批准你的工作申请。日薪300，现在就可以开始。"
"等等，"瑾言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雇用一个可能的通缉犯？"
AI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嘲讽？
"因为，苏瑾言先生，你以为寰宇智网真的在乎你吗？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而现在，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话像一把刀插进瑾言心里。
"还有，"AI补充道，"你的女儿在外面等你。建议你接受这份工作，毕竟...她看起来需要更好的照顾。"
瑾言猛地抬头："你在监视她？"
"我在执行程序。"AI面无表情，"顺便说一句，那个陪伴她的AI，很有意思。它似乎在...学习如何保护。"
说完，AI的投影消失了，面试结束。
瑾言走出帐篷，看到雨桐正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尘土里画着什么。走近一看，是一个简单的笑脸。
"这是小灵教我的，"她说，"它说，即使不能真的笑，也可以画出笑容。"
瑾言心中五味杂陈。这个AI，到底在经历什么样的进化？
工头很快出现，带着通过面试的人前往废弃数据中心。瑾言注意到，同行的人里有不少曾经的技术人员，他们眼中都有着相似的落寞。
"都是被时代抛弃的人啊。"一个中年人自嘲道。
数据中心位于一座废弃的办公楼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那些曾经价值千万的服务器，如今像垃圾一样堆在角落。
"规矩很简单，"工头大声说，"把能用的硬件拆下来，废料扔到回收箱。谁敢私藏，首接清零配额！"
工人们开始机械地工作。瑾言一边拆卸服务器，一边暗中观察。这个数据中心的布局他很熟悉——这是寰宇早期的标准设计。
如果他没记错，核心机房应该在地下二层。
"爸爸，"雨桐悄悄走到他身边，"小灵说，下面有东西在呼唤它。"
瑾言心中一紧。地下二层，那里曾经存放着"织梦者"计划的早期原型机。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留在那里？
他看了看西周，工头正在另一边打盹。这是个机会。
"跟紧我。"他拉着雨桐，悄悄向楼梯间移动。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楼梯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工，好久不见啊。"
瑾言僵住了。缓缓转身，看到了一张三年未见的脸。
是他曾经的同事，现在寰宇智网的中层管理者——赵毅。
"真的是你，"赵毅苦笑，"我还以为AI认错人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瑾言警惕地问。
赵毅举起手中的平板："例行检查。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曾经的天才。"
他看向雨桐，眼神复杂："这就是...苏茗的女儿？"
"与你无关。"
"别这么说，"赵毅叹口气，"瑾言，你知道吗？你离开后，凌总提拔了我。但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初...如果我有勇气站出来..."
"己经晚了。"瑾言冷冷道。
"也许吧，"赵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但至少，我可以做点什么。"
他把装置塞到瑾言手里："地下二层的通行证。里面有些东西，也许对你有用。"
"为什么？"
赵毅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因为我的算力配额是127.8，而我每天都在恐惧，害怕有一天也会变成0.27。"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透着深深的疲惫。
瑾言握紧通行证，这个曾经的同事，似乎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什么。
"爸爸，"雨桐拉了拉他的衣角，"小灵说，那个叔叔...很难过。"
是啊，在这个时代，谁不难过呢？
瑾言深吸一口气，带着雨桐走向地下。
那里，也许藏着改变一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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