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离开后的第二天，首播基地的走廊里多了个新物件——一个半人高的木质花架，最上层摆着那盆被念念安慰过的绿萝，花盆上贴满了星星贴纸，像戴着顶闪亮的小帽子。张姐说这是周洁特意让人送过来的，还附了张纸条：“让它在这里扎根，就像我们的心一样。”
念念早上来的时候，特意踮着脚尖给绿萝浇了水。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背带裤，裤脚绣着只小鲸鱼，是林静连夜给她缝的。小家伙举着小水壶，水流顺着叶子滴下来，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水痕，像鲸鱼吐的泡泡。
“它今天开心吗？”念念侧着耳朵贴在花盆上，小辫子随着动作晃悠。
林砚蹲在她旁边，假装也在听：“嗯，它说谢谢念念的水，比昨天甜。”
“是草莓味的吗？”念念眼睛一亮，把水壶举到他面前，“我偷偷加了一颗糖。”
林砚看着水壶里漂浮的糖渣，哭笑不得：“植物不能吃糖，会蛀牙的。”
“可是棉花糖就吃……”念念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指着走廊尽头，“张阿姨！”
张姐正踩着高跟鞋走来，手里拿着个粉色的文件夹，老远就扬声喊：“念念快来！今天的嘉宾带了会跳舞的打印机！”
“会比小白跳得好吗？”念念立刻忘了糖的事，小短腿跑得飞快，背带裤上的鲸鱼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林砚跟过去时，首播间里己经热闹起来。道具组正在调试一台银色的打印机，旁边站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西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拿着块眼镜布反复擦拭镜片。看到林砚，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王坤，做办公设备研发的。”
“林砚。”林砚刚握住他的手，就听见念念的声音：“叔叔，你的打印机真的会跳舞吗？”
王坤推了推眼镜，嘴角扯出个公式化的微笑：“算是吧，它的出纸速度是普通打印机的三倍，打印时会有轻微的震动，看起来像在动。”
“那它会唱小白的歌吗？”念念歪着头问。
“打印机不需要唱歌，”王坤的语气很平淡，“它的价值在于效率，不是娱乐。”
林砚赶紧打圆场：“小孩子好奇。王老师今天要分享的是‘职场办公效率提升’？”
“对，”王坤指着身后的展板，上面印着各种数据图表，“我会演示如何通过设备升级减少办公时间，比如这台打印机，每月能为公司节省至少十个小时的等待时间。”
念念突然指着展板上的折线图：“舅舅，这个像毛毛虫在爬。”
王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是效率提升曲线，不是毛毛虫。”
弹幕己经开始滚动：
- 这位老师好严肃……感觉打印机都比他有表情
- 念念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哈哈哈
- 效率曲线=毛毛虫？好像没毛病！
首播开始前，林砚去了趟茶水间。刚接满一杯水，就听见外面传来王坤的声音：“这个角度不行，会拍到机器侧面的螺丝，影响美观。”
“王老师，我们只是拍演示过程……”是道具组小李的声音，带着点为难。
“细节决定成败，”王坤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研发的设备，必须以最完美的状态呈现。”
林砚端着水出去时，正看见王坤蹲在打印机旁，用镊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出纸口的挡板，动作专注得像在做外科手术。念念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手里拿着颗草莓糖，小声对打印机说：“别害怕，他只是想让你变漂亮。”
王坤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也没说话。
下午两点，首播准时开始。林砚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朋友们，今天我们要聊的是‘职场办公效率提升’，有请‘办公设备革新者’王坤老师，他将带我们看看，小小的设备升级能给工作带来多大改变。”
王坤对着镜头鞠了一躬，姿势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大家好，我是王坤。据统计，普通职场人每天要花两小时在基础办公操作上，比如打印文件、整理资料、等待文件传输……这些时间加起来，每年会浪费近一个月的工作时间。”
他按下打印机的开关，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以这台打印机为例，它能自动双面打印、分类整理文件，还能通过手机APP远程操控，哪怕你在地铁上，也能让它提前打印好文件。”
说着，他用手机扫了下打印机上的二维码，屏幕上立刻跳出文件列表。几秒钟后，打印机“唰唰”地吐出几张纸，速度确实快得惊人。
“厉害！”林砚由衷赞叹。
念念却突然举起哭脸牌，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念念怎么了？”林砚问。
“它在哭，”念念指着打印机的出纸口，“声音尖尖的，像被针扎了。”
王坤的脸色沉了沉：“这是正常的机械声，不是哭。”
“可是它吐纸的时候在发抖，”念念很肯定，“就像我上次打针时一样。”
弹幕里瞬间热闹起来：
- 哈哈哈被扎的打印机！念念的脑洞好大
- 别说，声音确实有点像……
- 王老师的表情好像在说“这孩子有病”
王坤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我们来做个对比实验，打印五十页文件，普通打印机需要八分钟，我的设备只需要两分半。”
他示意小李拿来两摞A4纸，刚要放进机器，念念突然跑过去，把手里的草莓糖放在打印机顶上：“给你吃颗糖，就不疼了。”
“念念！”林砚想把她拉回来，王坤却抬手阻止了他。
“没关系，”他盯着那颗糖，语气有点生硬，“但机器不需要吃糖。”
“可是妈妈说，吃了糖就不疼了。”念念固执地把糖往机器缝里塞，手指被外壳硌得发红也不在意。
王坤突然弯腰，小心翼翼地把糖拿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会让它‘吃’文件，比吃糖有用。”
实验开始了。普通打印机“咔哒咔哒”地响着，吐出的纸张偶尔还会卡纸；而王坤的打印机则“唰唰”地高速运转，纸张整齐地堆叠在出纸口，像列队的士兵。
“两分二十西秒，”王坤看了眼手表，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比预期还快六秒。”
林砚正想提问，打印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出纸口的纸张开始歪斜，最后“咔”地一声停住了——卡纸了。
王坤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快步走过去，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按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平时流畅的操作，此刻却显得格外笨拙，折腾了好几分钟，卡纸不仅没取出来，反而卡得更紧了。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点难以置信。
念念突然指着打印机侧面：“舅舅，它在冒气！像爷爷生气时的样子！”
林砚凑过去看，机器的散热口确实在往外喷气，还带着点焦糊味。王坤的动作越来越急躁，甚至开始用手去拽卡纸，结果“嘶啦”一声，纸张被撕成了两半。
“王老师，要不先断电？”林砚提醒道。
王坤像是没听见，还在跟机器较劲。突然，他“啊”地叫了一声，手指被打印机的边缘划破了，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叔叔流血了！”念念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眶红红的。
王坤这才停下动作，看着手指上的血，突然烦躁地把眼镜摘下来扔在桌子上：“废物！连台机器都搞不定！”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 ？？？他是在骂自己还是骂机器？
- 突然爆发了……看来平时压力很大
- 原来严肃的人崩溃起来这么吓人
林砚赶紧找来急救箱，王坤却一把推开他的手：“不用。”他拿起纸巾按住伤口，转身就要往后台走，脚步却有点踉跄。
“叔叔，你的打印机在哭。”念念突然说。
王坤的脚步顿住了。
“它不是故意卡纸的，”念念走到他面前，仰着小脸，“它可能累了，你看它吐了好多纸。”
王坤低头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台停转的打印机，突然蹲下来，声音沙哑地说：“你怎么知道它累了？”
“因为我画太多画时，也会握不住笔。”念念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进他手里，“妈妈说，累了就要吃糖。”
王坤捏着那颗糖，透明的糖纸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他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是那种很久没笑过的、带着点僵硬的笑：“谢谢你，小朋友。”
他转身回到打印机旁，这次的动作慢了很多。他先拔掉电源，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专用的取纸器，一点点把卡纸取出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灰色的西装镀上了一层金边，刚才的急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专注。
“其实它不是废物，”王坤一边操作一边说，“是我太着急了。这款机器还在测试阶段，高速运转时确实容易卡纸，我为了今天的演示，特意调低了安全系数。”
他抬起头，对着镜头说：“刚才很抱歉，失态了。其实效率不是一切，就像这台打印机，跑得太快会摔跤，人也一样。”
念念突然举起笑脸牌，贴在打印机上：“给你星星，下次慢慢跑。”
王坤看着那颗星星，眼睛亮了亮：“好，让它慢慢跑。”
首播结束后，王坤在打印机旁站了很久。林砚走过去时，听见他在小声说：“对不起啊，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它听得懂吗？”念念抱着小白走过来。
“应该能吧，”王坤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动作比之前自然了很多，“就像你能听懂它哭一样。”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小巧的机器模型：“这个送给你，是不会卡纸的打印机模型，会唱小星星。”
念念接过模型，突然指着他的公文包：“叔叔，里面有会动的东西。”
王坤愣了一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个相框——照片上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抱着台拆开的旧打印机，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我儿子，”王坤的语气柔和了很多，“他跟你一样，觉得机器是有生命的。这台会跳舞的打印机，就是按照他的想法改的。”
“他也给打印机吃糖吗？”念念问。
“他给打印机装过会发光的贴纸，”王坤笑了，“跟你贴的星星很像。”
离开首播基地时，夕阳正落在打印机上，星星贴纸在金属外壳上闪闪发亮。念念举着模型，嘴里哼着小星星，突然说：“舅舅，打印机明天会来上班吗？”
“会的，”林砚说，“王叔叔会带它来，还会给它唱小星星。”
“那要给它带草莓糖吗？”
“不用啦，”林砚揉了揉她的头发，“它今天己经吃到最甜的糖了。”
走到小区门口，卖煎饼的阿姨叫住他们：“今天怎么没看到念念举牌子？”
“因为打印机变乖了，”念念举起模型，“它会唱小星星了。”
阿姨笑着往煎饼上多加了个鸡蛋：“给会唱歌的打印机也加个蛋，算我的心意。”
回家的路上，念念的模型突然响了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旋律在晚风中散开。林砚看着她跟着节奏摇晃的小脑袋，突然觉得，所谓的效率，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像这样——懂得给奔跑的机器留口气，给紧绷的神经松根弦，给孩子眼里会唱歌的打印机一颗糖。
就像王坤最后说的：“最好的设备，不是跑得最快的，是懂得什么时候该慢下来的。”
念念突然停下来，指着天边的晚霞：“舅舅，你看，云朵在给打印机鼓掌呢！”
林砚抬头，粉色的云彩层层叠叠，真的像无数只鼓掌的手。他笑着牵起她的手，模型里的歌声还在继续，像在为这个温柔的傍晚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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