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铁门在身后锁死时，林浅的指尖还残留着洗衣房潮湿的霉味。下午和眼镜蛇在洗衣房的短暂接触像一场紧绷的弦乐，每一个眼神交汇都藏着惊雷——老王头收下了那五十块钱，说明天这个时候会把加密短信发出去。
“发什么呆？开饭了。”黄毛端着一个掉了漆的铝制饭盒，重重地放在林浅面前的矮凳上，“今天的萝卜炖菜，闻着还行。”
林浅低头看向饭盒，浑浊的汤水里浮着几片发黄的萝卜，油星少得像干涸的泪。监狱的晚餐向来简陋，但今天的菜色比往常更寡淡，甚至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怪味，像某种草药被煮糊了。
“怎么不吃？”眼镜蛇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正用筷子扒拉着饭粒，眼神却在林浅的饭盒上停留了一瞬，“不合胃口？”
林浅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萝卜放进嘴里。粗糙的纤维划过喉咙，那股怪味更明显了，带着点微微的苦涩和甜腻，不像是厨房该有的味道。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是错觉吗？
“今天的菜好像有点怪。”斜对面的小个子女犯皱着眉，“是不是盐放多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西。”黄毛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吃得很香。
林浅放下筷子，胃里隐隐泛起一阵恶心。她想起监狱长下午那个意味深长的电话，想起洗衣房里老王头躲闪的眼神，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不会这么快的……他们动作不会这么快的。
“吃啊，不吃凉了。”眼镜蛇又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筷子却在桌底下轻轻碰了碰林浅的脚踝——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有问题”。
林浅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看向眼镜蛇，对方正低头吃饭，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林浅能看到她捏着筷子的指节泛白。
不能吃。
这个念头像警钟一样在脑海里炸开。林浅端起饭盒，假装要去倒，刚站起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了？”眼镜蛇立刻起身扶住她，手在她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
林浅想说“菜有问题”，但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牢房的墙壁在晃动，黄毛的脸变成了沈墨那张虚伪的笑脸，小个子女犯的尖叫像母亲坠楼时的风声……
“红皇后……红皇后是……”
一个熟悉又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浅猛地转头，看到母亲浑身是血地站在牢房中央，白色的病号服被染成了暗红色，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里淌着血泪。
“妈！”林浅尖叫着扑过去，却扑了个空。母亲的身影像烟雾一样散开，又在另一边凝聚。
“浅浅……快跑……”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伸出手想抓住她，“他们要杀你……红皇后是……”
“她在说什么胡话！”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沈墨从阴影里走出来，穿着那件林浅熟悉的黑色西装，领带夹上的九头蛇标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一个疯子的话，你也信？”
“沈墨！是你杀了我妈！”林浅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喷发，她抓起桌上的饭盒朝沈墨砸去，“我要杀了你！”
沈墨轻易地躲开了，他走到母亲身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笑容残忍而得意：“杀了她？你有这个本事吗？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他看向林浅，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你妈到死都在护着你，可惜啊，她连红皇后是谁都没说出来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用力一推！
母亲尖叫着向后倒去，身体穿过牢房的墙壁，坠向无尽的黑暗。林浅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脸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红点，像一颗被碾碎的血珠。
“不——！”
林浅的尖叫撕裂了牢房的寂静。她疯了一样冲向墙壁，想用手抓住什么，却只撞上了冰冷坚硬的水泥。额头传来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是血。
“林浅！你醒醒！”有人在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声音焦急而陌生。
林浅猛地睁开眼，眼前的幻觉像潮水般退去。黄毛和小个子女犯惊恐地看着她，眼镜蛇正用力按着她的肩膀，脸色苍白。牢房的墙壁完好无损，母亲和沈墨都不见了，只有她额头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你刚才……”小个子女犯的声音颤抖，“你刚才对着墙大喊大叫，还说要杀人……”
林浅摸了摸额头，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向桌上的饭盒，里面的萝卜炖菜还剩下一半，那股怪味此刻闻起来格外刺鼻。
是致幻剂。监狱长说的“加料”，就是这个。
“我没事。”林浅推开眼镜蛇的手，挣扎着站起来，头晕目眩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失，“可能是有点中暑。”
就在这时，牢房的门被打开了。李姐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急救箱，脸色凝重：“听说有人受伤了？”
狱警在她身后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处理，别耽误时间。”
李姐走进来，看到林浅额头的伤口，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打开急救箱，拿出酒精棉和纱布，动作熟练地为林浅清理伤口。
“怎么弄的？”李姐的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
林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担忧和警告。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饭盒。
李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她用纱布按住林浅的伤口，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在林浅的耳边：“监狱长想让你疯掉。”
林浅的心脏猛地一沉。果然是他。
“这个，”李姐的手在急救箱里摸索了一下，趁着狱警不注意，飞快地将一片白色药片塞进林浅手里，“含在舌下，别咽下去。”
林浅紧紧握住药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能感觉到李姐的手在微微颤抖。
“好了。”李姐迅速包扎好伤口，站起身对狱警说，“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不过她看起来有点脱水，最好让她多喝点水。”
狱警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快走。”
李姐收拾好急救箱，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林浅一眼。那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担忧、歉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牢房的门再次关上，留下一室寂静。黄毛和小个子女犯惊魂未定地看着林浅，不敢说话。眼镜蛇走到桌前，拿起林浅的饭盒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狗娘养的。”眼镜蛇低声骂了一句，将饭盒狠狠摔在地上，“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林浅没有理会她的愤怒，走到墙角，假装喝水，将舌下的药片吐在手心。药片己经开始融化，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她正想找个地方把药片处理掉，突然注意到掌心的药渣里，混着一颗细小的、圆润的东西。
是一颗珍珠。
林浅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颗珍珠……是母亲珍珠耳环上的那一颗！
她清楚地记得，母亲的珍珠耳环在精神病院丢失了一只，另一只被她藏在内衣夹层里，一首带在身边。这颗珍珠怎么会出现在李姐给的解毒药里？
难道……李姐见过母亲的耳环？或者，这颗珍珠是母亲留给她的某种信号？
无数个疑问在林浅脑海里盘旋，让她头晕目眩。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那场恐怖的幻觉不是梦。
监狱长想让她疯掉，沈墨想让她死。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她？害怕她查出真相？
林浅握紧手心的珍珠和药渣，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不能疯，更不能死。
她要活着，要查出红皇后是谁，要知道母亲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要让沈墨和监狱长付出血的代价！
倒计时351天，林浅吐出的解毒药残渣里，混着一颗母亲珍珠耳环上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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