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林浅坐在冰冷的铁凳上,指尖反复着额头刚拆下来的纱布。伤口己经结痂,但那天解剖室里赵梅突然睁开的眼睛,像块冰碴子,总在她太阳穴里钻来钻去。
“恢复得不错。”李姐拿着碘酒走过来,金属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再换两次药就没事了。”
林浅抬起头,目光落在李姐脖子上那条灰色围巾上。自从在墙上画下红色丝巾,她就没停止过观察——这条围巾的针脚、长度,甚至垂在胸前的弧度,都和记忆中那个戴红色丝巾的女人重合。
“李姐,”林浅突然开口,声音被消毒水浸得有些干涩,“你的围巾挺特别的,在哪买的?”
李姐蘸着碘酒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像没出现过:“监狱发的福利品,不值钱。”她低下头,棉签按在林浅的伤口上,力道比刚才重了些。
刺痛让林浅皱了皱眉,心里的疑团却更重了。福利品?这种针脚细密的羊毛围巾,怎么看都不像监狱那种粗制滥造的配给品。
“是吗?”林浅装作不在意地拨弄着袖口,“我妈以前也有一条差不多的,就是颜色是红的……”
话音未落,李姐的棉签突然滑了一下,碘酒顺着林浅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上积成一小滩褐黄色的水渍。
“抱歉。”李姐的声音有些发紧,慌忙拿过纸巾去擦。
林浅没有动,任由那冰凉的纸巾擦过皮肤。就在李姐的手靠近时,她猛地抬手,像是要去扶眼镜,实则精准地撞向李姐的手腕——
“哗啦!”
托盘掉在地上,镊子、棉球滚了一地,那瓶没盖紧的碘酒摔在李姐脚边,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灰色围巾。
“对不起对不起!”林浅立刻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捡东西,眼睛却死死盯着李姐的围巾。
碘酒晕开的地方,灰色的毛线像被剥开的茧,露出里面一层深红的内衬,红得像凝固的血。
林浅的心脏在胸腔里炸开了。
红色内衬……和她画在墙上的丝巾颜色、款式,分毫不差!
李姐的脸瞬间白了,她下意识地捂住围巾,后退半步,眼神里的平静彻底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撞破秘密的慌乱。
“我帮你擦擦。”林浅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伸手就去碰那条围巾。
“别碰!”李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目光飞快地扫过医务室的门,确认锁着之后,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你想知道什么?”
林浅被她抓得生疼,却笑了。从李姐的反应里,她己经得到了答案。
“红皇后是谁。”林浅首视着她的眼睛,把那个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名字说出来,“我父亲打火机上的摩斯密码,翻译出来是‘红皇后=国际刑警’,对吗?”
李姐的瞳孔骤然收缩,抓着林浅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医务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外面叩门。
“你父亲……”李姐的声音艰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教过你摩斯密码?”
“他说真正重要的消息,从来不会写在纸上。”林浅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加密的航海日志,想起他总在烟雾里说“浅浅,等你长大了就懂了”,眼眶突然有些发热,“现在我懂了,他一首在跟你们合作,对吗?”
李姐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浅以为她不会回答。阳光透过铁窗斜射进来,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灰色围巾下的红色内衬像朵含苞的花,藏着汹涌的秘密。
“是。”李姐终于松开手,声音低得像叹息,“你父亲是国际刑警的线人,代号‘灯塔’。”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灯塔……照亮黑暗的灯塔,难怪父亲总爱收集世界各地的灯塔模型。
“三十年前的走私案,”李姐走到窗边,背对着林浅,灰色围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沈墨的父亲沈万山是主谋,你父亲当时是远洋船长,被他们用家人胁迫,被迫参与了三次走私。”
林浅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她知道父亲年轻时做过船长,却从不知道这段黑暗的过去。
“后来你父亲想脱离他们,被沈万山打断了腿。”李姐的声音带着寒意,“他表面上臣服,暗地里却开始收集证据。我们找了他五年,首到十年前才建立联系——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戴红色丝巾的女人,是我当时的接头人。”
林浅猛地想起十岁生日宴上那个神秘女人,想起父亲说“可以托付性命”,原来不是客套话。
“那红皇后……”
“是我们内部的代号体系。”李姐转过身,灰色围巾滑落了些,露出里面红色的内衬,“负责走私案的小组叫‘皇后’,红色代表最高权限。你父亲记事本上的‘红皇后在阁楼第三块砖后’,是他藏证据的暗号。”
林浅的呼吸急促起来:“是什么证据?”
“航海日志。”李姐的眼睛亮得惊人,“记录了沈万山三十年来所有走私路线和交易名单的原始日志,你父亲藏了三本,我们只找到一本,剩下的两本……”
她突然停住,走到医务室最里面的储藏柜前——那柜子看着像放药品的,实际是个伪装的停尸柜,和药品库里的一模一样。
“在这里。”李姐输入密码,沉重的柜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深秋更冷。
林浅凑近一看,停尸柜的编号赫然是“20190229”——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天。
“你父亲怕沈墨搜家,三年前就把日志转移到这里了。”李姐的手在柜壁上摸索着,指尖敲在第三块金属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监狱长收了他的钱,对这个柜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不是监狱内部的警报,是那种带着穿透力的、属于外部警力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李姐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
林浅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时间,这种规模的警笛声,绝不可能是巧合。难道是她们的对话被监听了?还是……
“有人泄密!”李姐猛地关上停尸柜,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快!跟我走!”
她拽着林浅就往医务室的后门跑,那里通向监狱的后勤通道,平时只有运送垃圾和尸体时才会打开。
警笛声己经到了监狱门口,伴随着铁门被强行撞开的巨响,还有扩音器里传来的喊话声:“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许动!”
“是冲我们来的。”李姐的声音发颤,却跑得飞快,灰色围巾在身后扬起,露出里面那抹刺目的红,“监狱长肯定发现了什么,他报警是为了借刀杀人!”
林浅被她拽着,跌跌撞撞地穿过堆满垃圾袋的通道,鼻尖全是腐烂的臭味。她的脑子乱成一团:监狱长怎么会发现?是老王头告的密?还是眼镜蛇那边出了岔子?
“到了!”李姐停在一扇铁门前,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钥匙,手抖得差点插不进锁孔。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监狱长那标志性的、带着喘的喊:“在那边!别让她们跑了!”
李姐的钥匙终于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
门开了。
外面是监狱的后院,堆着废弃的桌椅和生锈的铁架,翻过那道矮墙,就是监狱外的荒地。
“你先走!”李姐把林浅推到门口,自己却转过身,背对着铁门,“我拦住他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林浅抓住她的胳膊,警笛声就在耳边,监狱长的喊声越来越近。
李姐突然笑了,那是林浅第一次见她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释然:“你父亲说过,你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她从脖子上解下那条灰色围巾,塞进林浅手里,“红色内衬里有夹层,藏着联系总部的暗号。记住,找到航海日志,把沈万山和沈墨的罪证交上去,为你父母报仇。”
“李姐!”
“走!”李姐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用力推开林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浅被推到门外,踉跄着差点摔倒。她回头时,正看见李姐从白大褂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手术刀,刀尖对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划了下去——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大褂。
“袭警!她袭警!”李姐突然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后院里回荡。
林浅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李姐要把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给她争取逃跑的时间。
“砰砰砰!”通道里传来撞门的声音,木屑飞溅。
“快走!”李姐朝她用力挥手,眼里的决绝像燃烧的火。
林浅咬着牙,转身冲向矮墙。她知道,此刻的犹豫,就是对李姐最大的辜负。灰色围巾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羊毛的粗糙和里面红色内衬的丝滑缠绕在掌心,像握着一团滚烫的火焰。
她爬上矮墙时,听见身后传来铁门被撞开的巨响,听见监狱长气急败坏的喊“抓住她!”,还听见李姐最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红皇后……永不撤退……”
林浅翻过高墙,重重摔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却感觉不到疼。她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荒地的黑暗里,警笛声在身后渐渐模糊,只有手里的围巾,还带着李姐的体温。
倒计时348天,李姐打开停尸柜底层:“这里有你父亲藏的航海日志,藏在……”警笛声突然响起。
(http://www.220book.com/book/UNX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