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像一把钝锯，反复拉扯着监狱的围墙。林浅刚翻过那道爬满铁锈的矮墙，就听见身后传来铁门被撞碎的巨响，紧接着是李姐刻意放大的喊叫：“别过来！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她知道这是李姐的声东击西。手指抠进荒地的泥土里，带着冰碴的草根刺得掌心发麻——那枚藏在灰色围巾夹层里的铜质钥匙，正硌着她的肋骨，像父亲留下的那只打火机一样滚烫。
“林浅！你跑不了！”监狱长的咆哮穿透夜色，混合着杂乱的脚步声和电击枪充电的滋滋声，“把人交出来！我可以算你戴罪立功！”
林浅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交出来？李姐为了掩护她，故意划伤自己制造“袭警”现场，现在恐怕己经被按在地上了。她想起李姐最后那个眼神，决绝里藏着一丝温柔，像母亲每次送她上学时，站在门口挥手的模样。
“在那边！她往东边跑了！”一个狱警的声音在左前方响起。
林浅猛地矮身，钻进一片齐腰高的枯草丛。深秋的草叶像刀片一样割着脸颊，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警笛声还要响亮。口袋里的围巾被攥成一团，红色内衬偶尔从指缝里露出来，在月光下像一滴滴凝固的血。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李姐压抑的痛呼。
林浅的脚步顿住了。
那是电击枪击中人体的声音。她在看守所见过一次，一个试图袭警的壮汉被击中后，像条破布一样瘫在地上，浑身抽搐。
“说！航海日志在哪？”监狱长的声音带着喘息的凶狠，“你和林浅那个小贱人藏什么了？”
没有回答。只有电流滋滋的余响，和李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林浅的指甲深深掐进地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她想回去，哪怕只是看一眼，可理智像根绳子死死拽着她——李姐用命换的逃跑机会，她不能浪费。
“搜！给我仔细搜！”监狱长气急败坏地吼，“挖地三尺也要把林浅找出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浅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仿佛能看到李姐被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灰色围巾沾满尘土，红色内衬被电击枪的灼痕烧出一个个小洞，像她母亲那件被血迹浸透的病号服。
母亲……
林浅的眼前突然闪过母亲坠楼前的画面。精神病院的护工说，母亲被发现时，手腕上有明显的电击痕迹，护工长解释说是“控制情绪时不小心碰到的”。当时她信了，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沈墨杀人灭口的手段！
电击枪的灼痕，伪造的遗书，被注射的致幻剂……沈墨对付母亲的手段，现在又用在了李姐身上。
“呵……”林浅低低地笑了一声，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受害者，只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警笛声渐渐平息，只有偶尔几声狱警的呵斥在夜风中飘散。林浅擦干眼泪，从草丛里爬出来，辨了辨方向，朝着西北方的废弃采石场跑去。那是她和李姐约定的紧急集合点，如果谁先逃脱，就在那里等三天。
采石场的风更大，卷起碎石子打在脸上生疼。林浅找到一个被藤蔓掩盖的山洞，刚钻进去，就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屏住呼吸，摸出藏在靴子里的磨尖牙刷柄——那是她从牢房带出来的唯一“武器”。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口，被月光勾勒出消瘦的轮廓。
“是我。”眼镜蛇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林浅松了口气，放下牙刷柄：“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你跑出来了。”眼镜蛇钻进山洞，拍了拍身上的灰，“监狱长让黄毛她们指认你‘越狱’，我趁乱溜出来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给，省着点吃。”
是两个干硬的窝头，和一小袋咸菜。林浅接过来时，指尖触到油纸包里还有个硬硬的东西，像是金属。
“这是……”
“李姐让我给你的。”眼镜蛇的声音沉了下去，“在你跑了之后，她趁监狱长不注意，塞给我的。说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里。”
林浅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
里面是个指甲盖大小的U盘，银灰色的外壳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静澜先生的故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李姐说……”眼镜蛇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她说这是航海日志的电子版，比纸质版更安全。还说让你藏在……”她的目光落在林浅的小腹上，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藏在阑尾手术的疤痕里，那里最不容易被搜到。”
林浅的手颤抖起来。
三年前，她因为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疤痕在小腹右侧，只有两厘米长，平时穿衣服根本看不见。李姐是怎么知道的？她想起来了，上次处理额头伤口时，李姐给她涂药时，目光在她的病号服领口停留过——那天她因为腹痛，下意识地掀起过衣服。
这个女人，竟然连这么细微的细节都记在心里。
“她还说什么了？”林浅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说‘假死计划启动’。”眼镜蛇模仿着李姐的语气，一字一句道，“让你别担心，她有办法脱身。”
假死计划……
林浅握紧了U盘。她想起李姐打开停尸柜时，那个编号“20190229”的柜子里，除了航海日志，似乎还有一套黑色的裹尸袋和几瓶不知名的药水。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李姐为自己准备的“死亡道具”。
这个卧底计划，李姐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对了，”眼镜蛇突然想起什么，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红绳手链，上面串着个小小的银质蛇形吊坠，“李姐还让我把这个给你。说关键时刻，或许能用上。”
林浅接过手链，指尖触到蛇形吊坠的鳞片，冰凉的金属上似乎还残留着李姐的体温。她突然想起赵梅心口的九头蛇纹身，想起沈墨领带夹上的标志——这个蛇形吊坠，和那些图案有着微妙的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
“这是……”
“不知道。”眼镜蛇摇摇头，“李姐只说这是‘红皇后’的信物，能证明身份。”
红皇后……
林浅将手链戴在手腕上，吊坠贴着皮肤，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把U盘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舌尖尝到一股金属和血腥混合的味道。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住小腹右侧的疤痕，用力将U盘塞了进去。
皮肉被撑开的刺痛让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但她没有停，首到整个U盘都没入疤痕，只剩下一个微小的凸起，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这样……真的安全吗？”眼镜蛇看得脸色发白。
“嗯。”林浅点点头，用干净的布按住伤口，“我做过疤痕修复，平时连医生都看不出来。”她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异常坚定，“我们得帮李姐完成假死计划。”
“怎么帮？”
“你回去。”林浅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告诉监狱长，你‘看到’我往南跑了，引他们往相反的方向搜。尽量拖延时间，让李姐有机会动手。”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磨尖的牙刷柄，递给眼镜蛇，“如果被怀疑，就用这个威胁他们，说我劫持了你，你是被迫逃跑的。”
眼镜蛇接过牙刷柄，指尖有些颤抖：“那你呢？”
“我在采石场等你们。”林浅看着洞口的月光，“三天后，如果我没等到你们……”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就去自首，把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给你们争取时间。”
“不行！”眼镜蛇立刻反对，“李姐说了，你的命比我们都重要……”
“这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林浅打断她，眼神里的坚定让眼镜蛇说不出话，“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三个，必须有人活着出去，把沈墨的罪证交出去。”
眼镜蛇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保重。”
看着眼镜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林浅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小腹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U盘贴着皮肉的地方像块烙铁，烫得她心慌。
她想起李姐被电击枪击中的闷响，想起母亲坠楼时的风声，想起父亲在法庭上被气得吐血的模样。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旋转，最后拼凑出沈墨那张虚伪的笑脸。
“沈墨……”林浅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紧紧攥着手链上的蛇形吊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洞外的风越来越大，卷起碎石子打在洞口，像在为倒计时又敲下一秒。
倒计时347天，林浅捂着小腹，那里有三年前切除阑尾的疤痕，U盘正贴着她的皮肉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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