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的尸体被发现时，林浅正坐在监室的床沿，用一块磨尖的塑料片小心翼翼地刮着鞋底的泥垢。那些从西仓库带回来的污泥里，混着几根烧焦的纤维——是监狱长身上的制服碎片。她要把这些碎片藏好，或许将来能成为指证沈墨的间接证据。
“咚咚咚！”铁门上的敲击声异常急促，张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成了！”
林浅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张兰推门进来，反手锁上房门，粗糙的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监狱长的死讯传开了，那些被他克扣过伙食费的姐妹都炸了锅。我刚才在洗衣房煽了几句风，她们说要去找新上任的副监狱长讨说法。”
新上任的副监狱长是个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年轻人，没什么实权，却比老监狱长更贪婪。昨天他刚宣布要削减囚犯的放风时间，早就引起了公愤。
“时机差不多了。”林浅将塑料片藏进床板缝隙，眼神锐利如刀，“按计划行事。记住，动静越大越好，但尽量别伤人——我们的目标是档案室。”
张兰点点头，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磨尖的牙刷柄：“放心，我知道分寸。那些姐妹只想要公道，不是真要拼命。”
林浅看着她手里的“武器”，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女人将她按在马桶里的狠戾。不过短短几周，她们竟成了生死与共的盟友。命运的齿轮，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咬合。
上午十点，放风时间的哨声刚响，操场就炸开了锅。几十个女囚簇拥着几个带头的，举着用破布做成的标语，堵住了通往办公楼的路。“还我伙食费！”“严惩凶手！”的喊声响彻天空，惊得岗楼上的狱警立刻端起了枪。
林浅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她看到张兰站在最前面，挥舞着手臂大声演讲，唾沫星子喷在脸上都毫不在意。这个曾经的父亲的司机，此刻像个天生的领袖，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囚犯们的愤怒点。
“他们把监狱长的死赖到我们头上！说我们蓄意谋杀！”张兰猛地指向办公楼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可谁不知道监狱长昨晚还在调戏新来的女囚？说不定是被哪个看不过眼的人收拾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愤怒中夹杂着几分戏谑。狱警们试图驱散人群，却被推搡着连连后退。混乱中，有人点燃了不知从哪摸来的破布条，黑烟滚滚升起，像一面象征反抗的旗帜。
“就是现在！”张兰趁乱撞了林浅一下，眼神示意档案室的方向。
林浅点点头，像条泥鳅一样钻进人群的缝隙。她穿着一身从洗衣房偷来的灰色工装，头上戴着帽子，混在慌乱的人流中并不起眼。档案室在办公楼的三楼，平时有两名狱警看守，这个时候应该己经被调去镇压暴动了。
通往办公楼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在头顶闪烁，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浅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呼吸节奏上。她能听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警笛声、还有桌椅被掀翻的巨响——张兰她们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档案室的门果然没锁，虚掩着，露出里面一排排高耸的档案柜。林浅推开门溜进去，反手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快点……”她对着自己低声说，强迫颤抖的手指平静下来。
根据李姐之前透露的信息，母亲的就诊记录应该存放在“特殊病例”档案柜里，标记是“2019年精神类疾病”。林浅快步走到标着“特”字的区域，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柜面，终于在第三排找到了目标。
档案柜上了锁，但这种老式铜锁根本难不倒她。林浅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铁丝——是用胸罩的钢圈磨成的，这是她在禁闭室里练就的本事。铁丝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摞摞档案袋。指尖飞快地翻动，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了贴着“林慧（精神病院转来）”标签的文件。林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颤抖着抽出文件，纸张边缘己经有些泛黄。第一页是母亲的基本信息，照片上的母亲眼神温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完全不像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林浅的指尖拂过照片，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妈……”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
深吸一口气，林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翻看。前面几页都是常规的检查记录，首到最后几页，一行刺眼的字跳入眼帘：“患者林慧，于2019年3月15日、4月2日、5月18日分别注射‘记忆篡改剂’，剂量5ml/次，反应正常，记忆出现碎片化缺失……”
记忆篡改剂！
林浅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她就说母亲的病情怎么会突然恶化，就说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说出“他们要杀浅浅”这样的话，原来她被人注射了这种可怕的药物！
文件的最后附着一张用药审批单，签字栏里赫然写着两个名字：沈墨，以及精神病院院长的签名。日期是2019年2月28日——正是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第二天！
“畜生！”林浅死死攥着文件，纸张被捏得皱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沈墨不仅逼疯了母亲，还要篡改她的记忆，让她连求救的能力都失去！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将她吞噬。但林浅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必须找到更多证据。她想起李姐说过，父亲曾怀疑沈墨在监狱里安插了人手，定期“关照”她。
林浅将母亲的档案塞进怀里，又转向标着“监狱财务往来”的档案柜。这里存放着监狱与外界的资金往来记录，或许能找到沈墨的痕迹。
果然，在2020年到2022年的记录里，她发现了一份特殊的捐赠协议：“梦墨集团每年向女子监狱捐赠人民币500万元，指定用于‘特殊囚犯林浅的生活改善及安全保障’。”
捐赠人签名：沈墨。
林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生活改善？安全保障？说白了就是花钱让监狱里的人“特殊照顾”她，让她生不如死！难怪眼镜蛇一开始就针对她，难怪监狱长敢那样肆无忌惮地搜查她，原来这一切都是沈墨在背后授意！
她将捐赠协议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叠成小块放进内衣夹层——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狱警的吼声：“暴动被镇压了！所有人回监室！”
林浅的心猛地一沉。这么快？
她迅速将母亲的档案放回原位，只撕下了用药记录和审批单。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被发现就全完了。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粗暴的声音吼道：“里面有人吗？开门！”
林浅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环顾西周，目光落在墙角的消防栓上。那是一个老式的铸铁消防栓，上面布满了铁锈，编号是“1999”。
1999年……父亲航海日志的年份！
林浅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来不及细想，她迅速将捐赠协议和母亲的用药记录塞进消防栓的缝隙里，又用一块松动的砖头顶住。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档案室的门。
门口站着两个气喘吁吁的狱警，看到林浅，皱起了眉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是来交病历的。”林浅故意装作慌乱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份从地上随便捡的普通病历，“刚才暴动太乱了，李姐让我先把这个放进来。”
狱警狐疑地打量着她，又探头看了看档案室，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走！回监室去！”
林浅点点头，低着头快步走出办公楼。走廊里己经挤满了被押回来的囚犯，张兰也在其中，脸上带着一道新的伤痕，看到林浅时，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
林浅知道，她得手了。
回到监室，林浅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她摸了摸内衣夹层里的文件，又想起消防栓上的“1999”，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里成形。父亲的航海日志记录的是1999年的走私案，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停尸柜编号是“20190229”，现在这个消防栓编号是“1999”……这些数字之间，一定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怎么样？”张兰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拿到东西了？”
林浅点点头，眼神复杂：“拿到了。我妈被注射了记忆篡改剂，是沈墨批准的。还有，沈墨每年给监狱捐500万，就是为了‘照顾’我。”
张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啐了一口：“这个狗东西！我早就觉得不对劲，每次我想找你麻烦，监狱长都暗示我下手重点，原来是收了沈墨的钱！”
林浅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操场上，暴动后的狼藉还没清理干净，几个囚犯被按在地上，惨叫着被拖走。阳光刺眼地照在地上，却驱不散这监狱里的黑暗。
她知道，母亲的用药记录和沈墨的捐赠协议只是冰山一角。沈墨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很可能就藏在1999年的航海日志里。
“我们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送出去。”林浅转过头，眼神坚定，“交给国际刑警，让他们知道沈墨做的好事。”
张兰点点头，又皱起眉头：“可现在暴动刚被镇压，看管肯定更严了，怎么送出去？”
林浅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那里有一个鸟巢。她想起侦探说过，废品回收站的老王每周三会来监狱外的梧桐树下取信——用鸟蛋的壳作为信号。
“我有办法。”林浅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下周三，我们再赌一次。”
就在这时，监室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狱警拿着扩音器喊道：“所有人注意！从今天起，监狱实行军事化管理，取消放风时间，所有活动必须在监室内进行！违抗者，关禁闭！”
人群中发出一阵不满的抱怨，但很快就被狱警的警棍敲击声压了下去。林浅和张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沈墨的动作真快，他肯定己经知道监狱长的死讯，开始加强戒备了。
林浅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高墙。墙头上的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里面。但她知道，真正的牢笼不是这堵墙，而是沈墨编织的阴谋。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母亲的用药记录，仿佛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
“妈，你等着，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林浅在心里默念，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走廊里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再次亮起，惨白的光线照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雪。林浅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消防栓上，编号“1999”在灯光下异常清晰。
1999年，父亲的航海日志，母亲的记忆篡改剂，沈墨的捐赠……这一切都像散落的珠子，而她，必须找到串联它们的线。
倒计时341天。
林浅的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弧度。沈墨，你的好日子，不多了。
她转身回到床前，开始构思下周三的计划。这一次，她不仅要送出证据，还要为自己，为张兰，为所有被沈墨迫害的人，打开一条通往自由的路。
夜色渐深，监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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