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林浅蜷缩在墙角,后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暴动后的牢房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息,走廊里传来狱警粗暴的呵斥声,偶尔夹杂着女囚的哭喊——那是昨晚参与暴动的人正在被拖去惩戒室。
她摸了摸口袋里从消防栓里取出的文件,粗糙的纸页边缘被体温焐得发潮。上面清晰记录着沈墨每年给监狱的五百万“捐赠”明细,每一笔都精准地流向了监狱长的私人账户,附言栏里赫然写着“特殊照顾林浅”。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指尖发麻。
“特殊照顾”——是眼镜蛇的马桶水,是监狱长的威逼利诱,是掺了致幻剂的饭菜,是日复一日的精神摧残。沈墨要的不是让她死在牢里,而是让她在绝望中一点点腐烂,像掉进粪坑的玫瑰,连枯萎都带着耻辱。
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坠痛,林浅猛地绷紧脊背。她低头看向草席,暗褐色的血渍正从囚服下摆慢慢洇开,在灰扑扑的布料上晕出丑陋的形状。是例假来了。
在这种连卫生巾都要靠抢的地方,生理期对每个女囚来说都是一场酷刑。她咬紧牙关,从枕头下摸出攒了半个月的旧报纸——这是她用两顿饭换来的,原本想用来偷偷记录线索,现在只能撕成碎片当替代品。
冰凉的纸絮蹭过皮肤,带来一阵瑟缩。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公告栏闪过一道白光——那是医护室的巡回诊疗通知。每周三下午,驻监医生会来牢房给慢性病号换药,顺便处理突发伤病。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像闪电般劈进脑海。
林浅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死死按住小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血液……医院……检查……如果能让他们相信自己得了重病呢?比如那种需要立刻转院治疗,甚至保外就医的绝症?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太荒唐了,监狱里的体检虽然简陋,但也不是能随便蒙混过关的。更何况沈墨在监狱里布下的眼线无处不在,任何一点异常都会被立刻汇报上去。
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路吗?
眼镜蛇蹲在对面铺位上擦着铁饭盒,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里,她手腕上的疤痕隐隐可见——那是沈墨的人逼她贩毒时留下的。昨天暴动时,这个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女人,居然下意识地将她护在了身后,用后背扛住了狱警的橡胶棍。
“发什么呆?”眼镜蛇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再不处理,血能把你这破囚服浸透了。”她从褥子底下摸出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东西扔过来,“拿着,我女儿寄来的,没用过。”
林浅接住一看,是包还没拆封的卫生巾。她抬头时,正撞见眼镜蛇别过脸去,耳根微微发红。这个在监狱里靠暴力统治别人的女人,提起女儿时眼里总会闪过一丝柔软。
“谢谢。”林浅低声道。
“谢个屁。”眼镜蛇啐了一口,却又补了句,“你要是能出去,别忘了小雅就行。”
出去……林浅着卫生巾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2023年10月。距离沈墨给监狱长设定的“最后期限”——2024年2月29日,只剩下西个月了。
她重新看向那张诊疗通知,目光落在“血常规检查”几个字上。如果……如果能伪造一份白血病的诊断报告呢?
急性白血病,发病急,死亡率高,需要立刻进行骨髓移植。这种病的初期症状是贫血、出血、感染,正好能解释她最近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面色苍白,以及这次异常汹涌的经血。更重要的是,监狱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治疗这种病,按照规定,必须转往定点医院,甚至可能获得保外就医的机会。
这个计划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带着致命的诱惑。但实施起来的难度超乎想象——她需要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血液样本,需要让化验员配合造假,需要避开监狱长和沈墨眼线的监视……
“张兰。”林浅突然开口,用了眼镜蛇的本名。
正在擦饭盒的女人动作一顿,警惕地抬眼:“干嘛?”
“你认识医务室的化验员吗?”林浅的声音压得极低,“就是那个总是戴着蓝色发带的李医生。”
眼镜蛇皱起眉:“你问她干嘛?那女人胆小得很,上次有人想让她带封信出去,给监狱长递了包烟就全招了。”
“她有个女儿,对吧?”林浅盯着她的眼睛,“我记得你说过,上次清点医务室物资时,看到她抽屉里有张儿童医院的缴费单。”
眼镜蛇的脸色变了:“你想打她女儿的主意?林浅,那可是个六岁的孩子。”
“我想救她。”林浅一字一顿地说,“也想救小雅,救我们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个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我需要她帮忙伪造一份血液报告,证明我得了急性白血病。”
眼镜蛇的眼睛越睁越大,手里的铁饭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隔壁铺的女囚被惊醒,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又翻个身睡了过去。
“你疯了?”眼镜蛇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白血病的血样有特殊指标,不是随便弄点血就能糊弄过去的!而且一旦被发现,我们俩都得被扒层皮!”
“我知道。”林浅的指尖冰凉,却异常坚定,“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沈墨不会让我活到明年春天,监狱长也快对我失去耐心了。你想想小雅,难道要让她一辈子待在那个鬼孤儿院,等着沈墨随时撕票吗?”
提到女儿,眼镜蛇的肩膀猛地垮了下去。她蹲在地上,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过了足足五分钟,她才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化验员的女儿……得了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搭桥手术,但她没钱。监狱长答应过她,只要好好干活,就帮她申请贫困补助,结果补助下来全进了监狱长自己的口袋。”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恨监狱长?”
“恨有什么用?”眼镜蛇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在这笼子里,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有用。”林浅捡起地上的铁饭盒,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你说,如果有人能帮她女儿凑齐手术费,再把她女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她会不会帮我们?”
眼镜蛇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去哪弄钱?我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林浅没有回答,只是掀开草席,从床板的缝隙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那颗从母亲珍珠耳环上掉下来的珍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轻声说,“至少能值点钱。”更重要的是,她记得李姐曾经说过,监狱外有国际刑警的线人,只要能把消息传出去,钱和保护都不是问题。
眼镜蛇死死盯着那颗珍珠,又看了看林浅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突然一拳砸在墙上:“妈的,拼了!反正也是死,不如赌一把!”
暴雨还在下,牢房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两个身份、性格、境遇截然不同的女人,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同盟。
接下来的两天,林浅开始不动声色地为计划做准备。她故意减少进食,让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虚弱;在放风时故意淋雨,让自己发了点低烧;甚至在眼镜蛇“找茬”时,也只是虚弱地躲开,任由对方抢走自己的窝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病情”看起来更真实。
而眼镜蛇则利用自己在牢房里的“地位”,旁敲侧击地打探化验员的情况。她得知化验员的女儿最近病情加重,医院己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手术就有生命危险。这让林浅更加确定,她们找到了化验员的软肋。
周三下午,医护室的门准时打开。穿着白大褂的李医生推着治疗车走过来,蓝色的发带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她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手指在登记本上写字时一首在微微颤抖。
林浅排在领药队伍的最后,故意咳嗽了几声,用袖子捂住嘴。袖口蹭过嘴角时,她悄悄将藏在里面的一小片血浆(是李姐之前塞给她的,本用来应付紧急情况)咬在舌下。
“下一个。”李医生的声音细若蚊蚋。
林浅走上前,故意让自己的步伐踉跄了一下。她将手臂伸过去,露出胳膊上因为营养不良而清晰可见的血管:“医生,我最近总是头晕,而且……而且月经也不太正常。”她说着,轻轻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沫”。
李医生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慌乱地拿出听诊器,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半天都没能塞进林浅的衣服里。
“你……你先去旁边坐着,”她结结巴巴地说,“我等下给你做个血常规。”
林浅顺从地走到角落的长椅上坐下,眼角的余光瞥见李医生偷偷看了她好几次,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惧。她知道,第一步成功了——对方己经注意到她的“异常”。
半个小时后,李医生拿着针管走过来,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我……我需要抽点血化验。”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林浅强忍着没有皱眉。她看着自己的血被抽进试管,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按照计划,眼镜蛇此刻应该正在医务室的仓库里“找”东西。
果然,没过几分钟,仓库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眼镜蛇的怒骂:“他妈的谁把消毒水放这儿了!”
李医生吓得手一抖,针管差点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地朝仓库跑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就是现在!
林浅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保鲜膜层层包裹的小试管——里面是她提前收集好的经血,己经按照比例加入了从医务室偷来的抗凝剂。她以最快的速度将两支试管调换,然后将装着自己经血的试管塞进白大褂的口袋,再把真正的血样藏进鞋底。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李医生骂骂咧咧地从仓库出来时,林浅己经坐回长椅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什么,就是打翻了一瓶消毒水。”李医生嘟囔着,拿起试管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常。她将试管放进标本盒,贴上标签:“明天下午来拿结果。”
林浅点点头,慢慢站起身,故意脚步虚浮地走出医护室。阳光透过铁窗照在她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她能感觉到藏在鞋底的血样硌着脚,像一块滚烫的烙铁。
回到牢房,眼镜蛇己经在等她了。看到林浅点头,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居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声音还有点发颤。
“等。”林浅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等明天的结果出来,你再去找她。”
这一夜,林浅几乎没合眼。她一遍遍地回想整个过程,生怕哪里出了纰漏。监狱长那张的脸,沈墨阴鸷的眼神,林梦得意的笑靥,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旋转。她甚至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母亲站在铁窗外面,眼神悲伤地看着她。
“妈,”她在心里默念,“再等等,我很快就能出去了,很快就能为你和爸爸报仇了。”
第二天下午,林浅去医护室拿结果时,李医生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她把化验单递给林浅,手一首在抖:“你……你这个情况不太好,最好再做个骨髓穿刺确认一下。”
林浅接过化验单,上面的各项指标都指向一个结果: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她知道,这是她用自己的血和抗凝剂调出来的“完美数据”——既符合白血病的特征,又不会太夸张,正好需要进一步检查。
“白血病?”她故意露出震惊和恐惧的表情,身体晃了晃,“医生,我是不是快死了?”
李医生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我……我需要向上级汇报。”
林浅走出医护室,正好看到眼镜蛇蹲在走廊的拐角处。她用眼神示意:可以行动了。
当天晚上,眼镜蛇趁着给各牢房分发药品的机会,单独找到了李医生。没人知道她们在医务室里说了什么,只知道眼镜蛇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她同意了。”眼镜蛇把纸条递给林浅,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她要我们先保证她女儿的安全,还要先付一半的手术费。”
林浅看着纸条上的地址——是城郊的一家孤儿院,名字是小雅所在的那家。她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了李医生的意思。
“她想让我们先救她女儿。”林浅低声说,“她怕我们说话不算数。”
“那我们怎么办?”眼镜蛇急了,“我们连监狱的门都出不去,怎么救她女儿?”
林浅没有回答,只是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头发里。她抬头看向窗外,月亮正好从乌云里钻出来,照亮了远处的高墙。
“会有办法的。”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我们必须相信她,就像相信我们自己一样。”
深夜,林浅躺在草席上,悄悄从头发里取出纸条。借着从铁窗透进来的月光,她一遍遍地看着那个地址,把每个字都刻在心里。然后,她从枕头下摸出那个装着经血的试管,拔掉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注入另一个贴着标签的试管里。
标签上写着:林浅,女,25岁,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急需骨髓配型。
做完这一切,她将试管藏进床垫的夹层里,那里还藏着父亲的打火机,母亲的珍珠,以及李姐塞给她的解毒药。这些东西像一个个坐标,标记着她走过的路,也指引着她未来的方向。
走廊里的挂钟敲响了十二点,沉闷的钟声在寂静的监狱里回荡。林浅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着:
倒计时340天。
沈墨,林梦,你们等着。我不仅要活着走出这里,还要亲手把你们送进地狱。而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决绝。牢房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仿佛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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