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林浅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密封袋，里面是那把沾了苏菲血迹的水果刀。马克还在抢救室里，红灯亮得刺眼，像极了实验基地里那些代表“清除”的警示灯。
“林小姐，鉴定结果出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将一份报告递给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这位凌晨被紧急叫来加班的法医，大概从没见过有人拿着一把沾血的刀，要求做加急DNA比对，而且比对的对象还是国际刑警的卧底档案。
林浅的指尖有些发颤，她接过报告，目光落在鉴定结论那一栏。黑色的宋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疼——
“样本1（水果刀上血迹）与样本2（李淑琴警官DNA存档）符合母女亲缘关系，亲权概率大于99.99%。”
母女？
林浅猛地抬头，看向抢救室的方向。李姐……李淑琴，那个在实验基地里默默保护她，最后拉响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女人，竟然是苏菲的母亲？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那些零碎的片段突然串联起来——苏菲手机屏保里与沈墨的合影，她脖子上的九头蛇吊坠，她被胁迫时喊的“我妈在沈墨手里”，还有李姐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张写着“你母亲还活着”的纸巾……原来李姐说的“母亲”，不仅指林浅的生母，也暗指她自己那个被沈墨控制的女儿！
“怎么会……”林浅喃喃自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李姐潜伏在九头蛇十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沈墨胁迫，成为组织的帮凶，甚至差点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马克。这十年里，她每一天都在经历怎样的煎熬？
她想起李姐总是佝偻着背，眼神浑浊，像一株在阴暗角落里枯萎的植物。可谁能想到，这株“植物”的根须，早己在地下盘根错节，紧紧缠绕着仇恨与母爱，支撑着她在地狱里熬过漫长的十年。
“医生，谢谢。”林浅将报告折好放进包里，起身走向抢救室。马克还在抢救，她不能在这里倒下。现在她知道了苏菲的身世，或许这是说服苏菲反水，找到沈墨罪证的唯一机会。
苏菲会在哪里？
林浅走出医院，凌晨的街道空旷而寂静。她抬头看向天边，启明星正亮得耀眼。苏菲刺伤了马克，又被沈墨的人灭口（至少她自己会这么认为），此刻的她，一定像惊弓之鸟，躲在一个既安全又能让她感到慰藉的地方。
林浅的目光落在街角的天主教堂上。尖顶的十字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传来隐约的钟声。她想起马克提过，苏菲的母亲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在她小时候经常带她去教堂。
或许，她会在那里。
林浅打车来到市中心的天主教堂。清晨的教堂刚刚开门，里面只有零星几个祷告的人。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蜡烛和檀香的味道。
她沿着走廊慢慢走着，脚步放得很轻。在靠近圣像的角落，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菲跪在长椅前，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她己经换下了那身干练的白色西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T恤，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的面前放着一张照片，被透明的相框仔细地装裱着。林浅走近了才看清，照片上是李姐穿着警服的样子，正是马克给她看过的那张卧底证明上的照片。
“妈……对不起……”苏菲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办法……他抓了您，他说只要我听话，就放了您……”
“可我没想到……您早就……”苏菲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像是怕惊扰了神明，“沈墨那个骗子！他一首在骗我！他说您还活着，说只要拿到国际刑警的行动路线，就把您还给我……”
林浅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此刻的苏菲，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和狠厉，只是一个被谎言和恐惧裹挟的女儿，在母亲的照片前忏悔。
“他还说……只要杀了马克，就能彻底摆脱控制……”苏菲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可我下不了手……那是我爸啊……妈，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可以选择说出真相。”林浅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苏菲猛地回过头，看到林浅时，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被浓浓的戒备取代。她迅速站起身，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大概是在寻找武器。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苏菲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强装镇定。
“我知道了。”林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是李姐的女儿。”
苏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长椅上。“你……你说什么？”
林浅从包里拿出那份DNA鉴定报告，递给她：“这是你和李姐的DNA比对结果。”
苏菲颤抖着接过报告，目光快速扫过，当看到“母女亲缘关系”那几个字时，她的手猛地一抖，报告掉在了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眼里滚落。
“她是我妈……她真的是我妈……”苏菲蹲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我小时候她就告诉我，她去执行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让我等她回来……可等了一年又一年，她都没回来……我爸说她牺牲了，可我不信……”
“后来沈墨找到了我，他说他知道我妈的下落，说只要我帮他做事，就能再见到我妈……”苏菲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了他……我帮他传递消息，帮他监视我爸，甚至……甚至差点杀了我爸……”
“我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爸，更对不起那些因为我而死的国际刑警……”苏菲的哭声越来越大，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林浅弯腰捡起地上的报告，蹲下身，将一张纸巾递给她：“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苏菲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浅：“弥补？我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怎么弥补？”
“说出真相，交出沈墨的犯罪证据。”林浅的目光坚定，“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也是你母亲希望看到的。”
提到母亲，苏菲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看着照片上李姐坚毅的笑脸，眼神慢慢变得清明。“你说得对……我不能让我妈白白牺牲……”
苏菲站起身，走到圣像前，从旁边的烛台下面摸出一个小小的U盘。“这是沈墨的海外账户信息，我偷偷拷贝下来的。”她将U盘递给林浅，“他利用这些账户洗钱，资助全球各地的基因实验室。”
林浅接过U盘，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还有吗？”
苏菲点点头：“他用我的基因也做了实验。”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个淡粉色的疤痕，“就在这里，他取了我的骨髓样本，说要研究什么基因序列。”
“他还说……”苏菲犹豫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浅，“他说我和你是‘姐妹’，我们的基因序列有很高的相似度，都能用来做他的‘容器’。”
“容器？”林浅皱起眉头。
“就是……器官移植的容器。”苏菲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你的心脏和他匹配，我的骨髓能治疗他的血液病……我们都是他的‘药’。”
林浅的心沉了下去。沈墨的残忍和疯狂，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不仅囚禁了她的母亲，利用了苏菲的母女情深，还将她们都视为可以随意取用的“药”。
“沈墨的真实身份，你知道多少？”林浅问道。
“他叫沈正雄，今年72岁。”苏菲的回答印证了马克之前的调查，“他每五年做一次换脸手术，现在的‘沈墨’是他第五张脸。”
“你知道给他做整容手术的医生是谁吗？”林浅追问。这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线索。
苏菲点点头，她走到教堂最后一排的长椅前，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圣经。“我偷偷听到他打电话，提到过一个瑞士的医生。”她翻开圣经，在中间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我趁他不注意时抄下来的，好像是他的整容记录。”
林浅接过那张纸，展开一看，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Dr. Hans Mueller，苏黎世湖畔私人诊所”。
“他说这个医生是他最信任的人，知道他所有的秘密。”苏菲补充道，“只要找到这个医生，就能拿到沈正雄换脸的全部记录，还有他真实身份的证据。”
就在这时，教堂的钟声突然敲响，悠远而肃穆的钟声回荡在整个教堂里，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正义和审判倒计时。
倒计时31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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