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传来的喊声带着熟悉的焦虑，是张大婶！那声音像一根微弱的丝线，穿透洞口遮蔽的杂草藤蔓，钻进我的耳朵里。
“天清——！天清娃子——！你在里头不？”
我浑身一激灵，瞬间从劫后余生的混沌和眼前旖旎的混乱中惊醒。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徐青璃。她也听到了，那双刚刚还盛满绝望泪水的眸子猛地一缩，瞬间被冰冷的警惕取代，身体本能地绷紧，受伤的左臂无意识地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己经死死抓住了地上散落的一截尖锐枯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赤裸的身体在昏昧的晨光中微微颤抖，像一头受惊的小鹿，随时准备用那点可怜的尖角拼死一搏。
“别怕！是张大婶！”我压低声音，急促地安抚，心脏还在为刚才她骤然爆发的杀意而狂跳，“我……我以前跟她提过这地方，可能早上见我不在家，寻过来了。她人很好，绝不会害我们！”
徐青璃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试图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洞内死寂，只有我们两人粗重不匀的呼吸声和洞外越来越清晰的呼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张力。
“天清娃子！应个声啊！急死婶子了！”张大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真急了。
不能再犹豫了。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凑近洞口茂密的茅草缝隙，朝着外面喊道：“婶子！我在这儿！洞里！我没事！”
外面的呼唤声戛然而止。片刻的死寂后，张大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更浓的担忧贴了过来：“老天爷！你真在里头？没伤着吧？快出来！村里……村里昨晚闹翻天了！阴阳合欢宗那些煞星挨家挨户地搜人！凶得很！你……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后怕的颤抖，显然也怕惊动什么。
“没……没伤着，”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觉喉咙发紧，“婶子放心，我……我这就出来。”我一边应着，一边飞快地看向徐青璃，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穿上衣服。情势紧迫，顾不得那点尴尬了。
徐青璃咬着苍白的下唇，眼神复杂地在我和张大婶声音传来的方向之间飞快扫视。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外面世界”的未知恐惧压过了对我的不信任和羞愤。她松开抓着枯枝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和笨拙地，开始摸索着捡拾地上那些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素白中衣和外衫。那布料沾满了泥污、草屑和可疑的深色痕迹，皱巴巴地裹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勉强遮住了关键的春光，却更添了几分凌虐般的狼狈和脆弱。乌黑的长发依旧凌乱地披散着，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衬得那张苍白的小脸越发楚楚可怜。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昨晚那疯狂又混乱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翻腾，身体某个隐秘的部位似乎又隐隐残留着酸胀感。我赶紧甩甩头，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去，自己也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的粗布褂子，胡乱系了系。
确定徐青璃勉强把自己“裹”好了，我才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最外层的藤蔓，探出半个脑袋。
晨曦的光线有些刺眼。张大婶就站在几步开外，脸上满是焦急和一夜未眠的疲惫，眼袋浮肿。她看到我钻出来，先是大大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连声念着“菩萨保佑”，随即目光就落在了紧跟着我身后、低着头、畏缩着走出来的徐青璃身上。
张大婶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上下打量着徐青璃，那身破败却明显质地不凡的衣裙，那即使狼狈不堪也难掩的清丽姿容，还有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不寻常。
“这……这位姑娘是……”张大婶的声音带着惊疑不定，目光询问地看向我。
“婶子，回去再说，这里不安全！”我赶紧打断她，警惕地西下张望。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荒坡，远处外门弟子那片竹楼群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零星的鸡鸣狗吠传来，暂时没看到那些粉紫色的身影。
张大婶也是明白人，立刻住了口，只是眼神里的担忧更深了。她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催促道：“快走快走！先回你家去！”
一路无话，气氛沉闷得几乎要凝出水来。我搀扶着徐青璃——她的手冰凉，身体依旧虚弱，走得有些踉跄。张大婶在前面带路，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清晨的云和村笼罩在一种异样的寂静里，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搜查带来的恐慌气息。路过村中央时，我瞥见张大婶家院门敞开，里面一片狼藉，张大叔正佝偻着背在默默收拾翻倒的腌菜缸，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我的心沉甸甸的。
终于回到了我那间低矮破旧的茅草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干草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此刻却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哎哟，可算回来了！”张大婶长吁一口气，反手关好门，插上门闩。她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徐青璃，眼神里带着淳朴的怜悯，“姑娘，快坐下歇歇！瞧这脸色白的……遭大罪了！”她快步走到我那张唯一的破木桌前，指着上面一个盖着粗布的篮子，“天清娃子，婶子给你俩带了点吃的，热乎的米粥和咸菜疙瘩，还有俩煮鸡蛋。你们先垫垫肚子，压压惊。”
徐青璃被我扶着坐在了床沿，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身上那件破败的淡青色外衫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没有看张大婶，也没有看桌上的食物，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密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
张大婶看看她，又看看我，欲言又止。最终，她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满是忧虑地说：“天清啊……人没事就好。可……可这姑娘……”她朝徐青璃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更低了，“婶子知道你心善，可……可你也看到了，阴阳合欢宗的人像疯狗一样在找她！咱云和村就这么大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全是他们的眼线！藏不住的啊！”
她的眼神充满了恳切和不安：“听婶子一句劝，等姑娘缓过劲儿来……还是……还是想办法让她离开这儿吧。越快越好！留在这儿，是害了她，也会连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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