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粒粗糙如砂砾,混着泥沙和海藻腥臭。
钱扒皮爪牙的鞭子抽碎的不只是盐工脊背,更是沈笑最后一丝侥幸。
左腿幽蓝纹路在盐腥刺激下疯狂跳动,她几乎跪倒在劣质盐堆里。
追风焦躁的响鼻是唯一预警——阴影里,油腻胖子的金戒指正闪着寒光。
起:咸腥牢笼里的毒蛇
咸腥的风像无数只粗糙的手,死死扼住青盐镇的咽喉。
沈笑拖着那条被幽蓝纹路啃噬的左腿,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冰与火的酷刑在骨髓深处拉锯。汗水混着盐粒黏在额角,旧疤烫得像烙铁,与腿部的异动形成邪恶的和鸣。她几乎是挂在“追风”的鬃毛上,才勉强把自己挪进这咸腥地狱的核心——青盐镇唯一一条勉强能称为“街”的泥泞通道。
说是街,不如说是一条被踩硬、浸透盐卤的泥沟。两侧歪斜的棚屋,大多连块完整的门板都凑不齐,破布帘子在咸风里无力地飘荡,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霉味和鱼腥的贫穷。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蜷在墙角,眼窝深陷,目光呆滞地追着沈笑和“追风”,如同看两件不该出现在这腌臜之地的异物。
空气里的咸腥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混着铁锈的粗盐粒子,刮得喉咙生疼。这味道不再仅仅是海风带来的自然气息,而是裹挟着腐烂海藻的腥臭、劣质粗盐的苦涩,以及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沈笑的心沉甸甸地坠着。审计狗的灵魂在疯狂报警:高需求(盐是刚需)的假象下,是低到尘埃里的购买力、被垄断扭曲的价格、劣质到发指的产品!这哪里是蓝海?分明是一个被吸干了骨髓的枯骨坑!而自己,正拖着一条随时可能引爆的“毒蛇”,站在坑边。
她需要亲眼看看这里的“商品”——盐。循着那股越发浓烈刺鼻的苦涩咸味,沈笑咬牙挪向街尾那片开阔些的、被踩得板硬发白的空地。那里,稀稀拉拉摆着几个地摊。
空地中央,一棵枯死的歪脖子老树下,聚集着镇上唯一一点“人气”。
几个盐工模样的人,衣衫褴褛,枯槁的脸上刻着海风和烈日留下的深痕。他们面前铺着破草席或烂麻袋,上面堆着小山般的“盐”。沈笑只看了一眼,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盐!灰暗、粗粝,像海边随意刮起的砂砾堆。里面混杂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泥沙、枯黄的海藻碎屑,甚至还有细小的螺壳碎片!一股浓重的、带着腐烂腥气的苦涩味扑面而来,比盐田里的味道更甚。这玩意儿,别说吃,连看一眼都觉得脏!
一个头发花白、眼窝深陷的老盐工,枯枝般的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递给旁边摊位上另一个干瘦的汉子。“老…老李头…换…换半斤…”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每一个字都透着被生活榨干的疲惫。
那被称作老李头的汉子,同样一脸菜色。他接过铜板,用一把豁了口的破木勺,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摊位上那堆“盐砂”里舀起一勺。勺子倾斜,灰黑色的盐粒混杂着杂质哗啦啦流下,他用另一只脏污的手在下面拢着,生怕漏掉一粒。舀起的盐勉强盖住勺底,他掂量了一下,又抖回去几粒,这才倒进老盐工摊开的一块破布里。
“省着点…这点盐,够你家婆娘腌点海菜…吊命了…”老李头的声音带着麻木的悲悯。
老盐工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是机械地点头,把那点宝贵的“盐砂”紧紧裹进破布,塞进怀里最深处,佝偻着背,一步三晃地消失在棚屋的阴影里。
沈笑的手指在袖中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审计狗的本能在咆哮:成本!被压榨到极限的人力成本!被垄断者(钱扒皮)肆意抬高的流通成本!终端价格畸高!产品劣质到令人发指!这扭曲血腥的链条,每一环都沾着盐工的血泪!
就在这时,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被这边一点微弱的“人味”吸引,蹒跚着凑到老李头的盐摊前。它耸动着干瘪的鼻子,凑近那堆灰黑色的盐砂嗅了嗅。下一秒,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狗猛地打了个喷嚏!仿佛被什么极其难闻的气味呛到,它厌恶地甩了甩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沙哑的呜咽,像是在驱赶什么可怕的味道。它非但没有像寻常饿狗见到食物般扑上去舔舐,反而夹着尾巴,惊恐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蹿进了旁边的垃圾堆,疯狂地刨食起里面腐败的鱼内脏来!
连狗都嫌!
沈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空气中那浓烈的苦涩腥臭,仿佛化作实质的针,狠狠扎着她的神经。这哪里是盐?这是毒药!是贫穷和绝望碾磨出的、连畜生都不屑一顾的粉末!
“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钱爷的盐,是这个价!爱买买,不买滚!少在这哭丧着脸,晦气!”
一个粗嘎、蛮横、如同破锣般的声音炸雷般响起,瞬间撕裂了集市上那点压抑的死寂。
人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一缩,惊恐地向两边分开。三个穿着靛蓝色短褂、敞着怀、露出精壮胸膛的壮汉,簇拥着一个獐头鼠目、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男人,大摇大摆地挤了过来。为首那干瘦男人手里拎着一条乌黑油亮的皮鞭,鞭梢拖在地上,蹭起一溜尘土。他三角眼里闪烁着毒蛇般阴冷刻薄的光,扫视着噤若寒蝉的盐工和摊贩,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鬣狗。
沈笑瞬间认出,这獐头鼠目的家伙,正是昨日在盐田边跟在钱扒皮身后的爪牙之一!
那爪牙走到一个年轻些的盐工摊前。那盐工面前只有可怜的一小堆盐,颜色比旁人的稍白些,杂质也少一些,显然是他费尽心力淘洗过的。爪牙用鞭梢随意拨拉了两下那堆盐,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弧度。
“王老五,这盐…看着不赖啊?”他阴阳怪气地开口。
叫王老五的年轻盐工身体明显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赵…赵三爷…这是…这是小的淘了好几遍的…干净…”
“干净?”赵三嗤笑一声,猛地弯腰,一把抓起一大把盐!灰白色的盐粒混杂着少量泥沙,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老子告诉你什么叫干净!”他狞笑着,竟将手中那一大把盐,狠狠地、粗暴地揉搓进地上一个积着污水的泥坑里!
“看见没?这才叫‘干净’!跟你钱爷爷铺子里卖的‘雪花盐’一个样!”赵三首起身,将沾满泥浆污水的脏手在王老五破旧的衣襟上随意擦了擦,留下几道刺目的黑印。“这点破玩意儿,也敢拿出来显摆?冲撞了钱爷的买卖,你担待得起?”他猛地提高音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老五脸上。
王老五看着自己辛苦淘洗、赖以活命的盐被污秽的泥水彻底玷污,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那是绝望到极致的红。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你…你们欺人太…”
“太甚?”赵三狞笑着抢过话头,三角眼里凶光毕露,手中的皮鞭如同毒蛇般猛地扬起!“啪!”
一声脆响!鞭梢撕裂空气,狠狠地抽在王老五单薄的肩背上!
“呃啊——!”王老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抽得踉跄后退,背上粗布衣服瞬间裂开一道口子,皮开肉绽!鲜血迅速洇红了破布。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赵三啐了一口浓痰,鞭梢指着痛得蜷缩在地的王老五,声音响彻整个死寂的集市,“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钱爷的规矩,天塌下来也得守着!谁敢私卖好盐,敢压钱爷的价,这就是下场!三文钱一斤,沙子也是这个价!买不起?饿死去!”
他身后两个壮汉配合着发出一阵嚣张的哄笑,眼神如狼似虎地扫视着周围瑟瑟发抖的人群。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咸腥和绝望的气息,猛地冲入沈笑的鼻腔!眼前这赤裸裸的暴行、肆无忌惮的压榨,远比盐田老妇人的眼泪更首接地撞进她的灵魂!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冷静!钱扒皮!这头盘踞在盐碱地上的毒兽,它的爪牙竟如此凶残!
“嗡——!”
就在这怒火冲顶的瞬间,左小腿深处那沉寂了片刻的冰冷“嗡”鸣,如同被血腥和盐腥双重刺激的毒蛇,骤然苏醒!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尖锐、更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了她的小腿!
“呃!”沈笑眼前一黑,剧痛让她瞬间失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磕在铺满盐粒的硬地上!粗糙的盐粒狠狠硌进皮肉,带来钻心的刺痛。
更可怕的是,灰蓝色裤腿下,那些幽蓝的纹路疯狂地鼓胀、扭动!不再是冰冷的爬行,而是像无数根烧红的铁丝,在皮肤下、在骨头缝里疯狂地灼烧、穿刺!冰冷的麻痒和灼热的剧痛交织成一张毁灭的大网,将她死死罩住,几乎要碾碎她的神志!汗水瞬间浸透后背,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才勉强压住那声即将冲破喉咙的惨嚎。
“追风”被主人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摔倒惊得嘶鸣一声,巨大的头颅焦躁地甩动,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鼻孔喷出灼热的气息,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集市和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爪牙。
沈笑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那条如同被地狱之火焚烧的左腿,身体剧烈地痉挛。视野模糊,耳边嗡嗡作响,赵三嚣张的咆哮和王老五压抑的痛哼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传来。审计狗的灵魂在剧痛和愤怒的撕扯下发出尖啸:垄断!暴利!血腥压榨!这扭曲到极致的市场,就是钱扒皮吸血的温床!改良盐…提纯盐…那不仅是商机,更是砸碎这吸血牢笼的锤子!是唯一的生路!
混乱并未因沈笑的摔倒而停止。赵三教训完王老五,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他带着两个爪牙,趾高气扬地走向下一个瑟瑟发抖的盐工摊贩,贪婪的目光扫视着那些可怜的“货物”,如同挑选待宰的羔羊。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一个爪牙注意到人群中有人投来愤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瞪过去,换来一片惊恐的低头。
沈笑强忍着左腿那深入骨髓的灼痛和冰冷麻痒的双重折磨,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粗粝的盐粒里,借助那尖锐的刺痛,强行唤回一丝清明。冷汗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灰白的盐粒上,瞬间消失。她不能倒在这里!绝不能!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起上半身,狼狈不堪地靠在“追风”温热而坚实的腿上。那狂暴的幽蓝纹路似乎随着她情绪的强行压制而稍微平息了些许,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悸动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她体内潜伏的危机。
就在她喘息着,试图积攒力气站起来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油腻感,混合着劣质熏香和汗臭的味道,毫无征兆地笼罩了她。
阴影落下。
沈笑猛地抬头!
一张油腻腻、堆满肥肉的大脸,几乎贴到了她的眼前!正是昨日海边礁石旁遇见的那个胖子!钱扒皮!他那身紧绷的绸缎袍子,在集市肮脏的环境中显得更加滑稽而刺眼。细缝般的小眼里,此刻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贪婪、探究和猫戏老鼠般戏谑的光芒。他肥厚的嘴唇咧开,露出几颗发黄的金牙。
“啧啧啧…”钱扒皮拖长了油腻的腔调,的身躯微微前倾,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小娘子…这是怎么了?腿脚不利索?这穷乡僻壤的,可别磕着碰着,留下什么病根儿啊…”他假惺惺地说着,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钩子,先是贪婪地在神骏的“追风”身上刮过,然后精准地、毫不掩饰地落在了沈笑因为挣扎而略显松散的衣襟处——那里,隐约透出贴身小衣的轮廓,以及…存放金叶子的位置!
他看见了!或者说,他早就盯上了!
沈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左小腿皮肤下,那些刚刚勉强平复的幽蓝纹路,在钱扒皮这赤裸裸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恶意目光刺激下,再次疯狂地鼓胀、跳动!冰冷的刺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嗬…”钱扒皮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满意的低笑,如同毒蛇吐信。他伸出那只戴着硕大黄澄澄金戒指的胖手,似乎想要“好心”地搀扶沈笑,动作却慢得像在欣赏猎物垂死的挣扎。戒指上镶嵌的劣质宝石,在灰暗天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贪婪的光。
“追风”猛地发出一声警告性的长嘶,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前蹄焦躁地刨地,火红的鬃毛根根竖起,充满敌意地瞪着步步逼近的身躯!
沈笑的心跳如同擂鼓,撞击着疼痛欲裂的胸腔。冷汗浸透了内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粘腻。钱扒皮那油腻的笑容,爪牙赵三嚣张的鞭影,王老五背上的血痕,老妇人枯槁绝望的脸,还有怀里小女孩空洞的“饿”字…无数画面在她眼前疯狂闪回、旋转!
审计狗冰冷的计算与逃荒者求生的本能,如同两头凶兽在她脑中疯狂撕咬!
金叶子…暴露了!
这头的豺狼…扑上来了!
这条该死的腿…还在疯狂地拖后腿!
跑?往哪里跑?拖着这条随时可能失控的腿,在这遍地都是钱扒皮眼线的盐坨子里?
拼?拿什么拼?赤手空拳对抗这头地头蛇和他凶悍的爪牙?
妥协?献上金叶子和“追风”?那和把自己送入虎口、任其宰割有什么区别?!
钱扒皮那只戴着金戒指的、肥腻的手,带着令人作呕的熏香气味,离她的胳膊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那油腻皮肤上散发的热量…
沈笑瞳孔骤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左腿深处,那冰冷灼烧的幽蓝纹路疯狂跳动,几乎要破皮而出!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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