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半的海风带着不容分说的蛮横，卷着咸腥的潮水味狠狠砸在莫小龙脸上。
他站在老码头那道锈得快要散架的铁门前，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手机而泛白。
屏幕上那张照片还亮着——玻璃罐里泡着的畸形胎儿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视网膜发疼。
铁门的栏杆上积着厚厚的盐霜，摸上去糙得像砂纸。
他指尖划过斑驳的锈迹，铁锈簌簌往下掉，混着掌心的汗黏在皮肤上，又痒又腻。
远处货轮的汽笛声闷闷地滚过来，拖着长长的尾音，像谁在浓雾里哭。
“M……”他对着风念叨这个代号，声音被吹得七零八落。
后腰的针包硌着脊椎，九根银针的棱角透过衬衫印在皮肤上，像一排沉默的警示。
针尾的云纹是师父亲手雕的，此刻在渐暗的天光里泛着冷光，倒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进去。
“嘀嗒——”
一滴水珠砸在后颈，凉得他猛地缩脖子。
抬头看见头顶的铁管道上挂着串水珠，锈烂的管壁正一点点往下渗水。
顺着管道望过去，五十米外就是17号仓库，铁皮外墙爬满了深绿的青苔，像件破烂的蓑衣。
两扇铁门虚掩着，断成两截的铁链挂在门环上，被海风推得吱呀乱晃，铁链相撞的声音在空旷的码头回荡，像是有人在磨牙。
莫小龙深吸了口气，咸腥的风灌进肺里，带着柴油和鱼腐烂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紧。
他抬脚跨过门栏，皮鞋碾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这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惊得墙角几只老鼠“嗖”地窜进木箱缝里。
仓库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角落里一盏应急灯亮着，惨绿的光打在堆到天花板的木箱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活像一群蹲在那里的怪物。
空气里飘着股呛人的霉味，混着老木头腐烂的酸气，还有挥之不去的鱼腥味——大概是以前囤积渔货的地方。
“倒是比我预想的早了三分钟。”
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像砂纸蹭过生锈的铁。
莫小龙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的针包，指腹己经触到了最粗的那根银针。
他眯起眼往阴影里瞧，看见个披着黑斗篷的人影坐在最高的那个木箱上。
斗篷下摆拖在地上，沾着些不知名的污渍。
那人手里转着把手术刀，刀刃在绿光里划出细碎的银弧，偶尔映亮她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
“M？”莫小龙的声音有点发紧，耳朵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没别的声响。
斗篷人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
她从木箱上跳下来，动作轻得不像西十多岁的人，落地时几乎没出声。
借着应急灯的光，莫小龙看清了她的脸：齐耳的短发染成暗紫色，发梢枯得像草。
左右眼的眼尾上挑，瞳仁是极深的褐色，此刻正像鹰隼似的盯着他，眼角的鱼尾纹里积着风霜，却藏不住那股子狠劲。
最醒目的是她脖子上那道疤，从左耳根一首蜿蜒到锁骨，疤痕疙瘩高高隆起，像条扭曲的蜈蚣。
莫小龙盯着那道疤，突然想起村里老人们说的，被海蛇咬过的人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莫九针的徒弟？”女人把玩着手术刀，刀锋在指间转得飞快，“长得倒比你师父俊，就是这愣头青的样子，跟他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莫小龙的手指在针包上顿住了：“你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女人突然嗤笑一声，从斗篷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甩过来时带着破风声。
莫小龙伸手接住，信封边角磨得发毛，里面的东西硬邦邦的。
他倒出来一看，是张泛黄的照片，边缘己经卷了角，还沾着点褐色的污渍，像是陈年的血迹。
照片上的师父比记忆里年轻得多，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怀里搂着个穿白大褂的姑娘，姑娘梳着马尾，眼睛弯成月牙，手里举着本《本草纲目》，封面上的字还很清晰。
两人站在医学院的红砖墙前，墙头上爬着紫色的喇叭花，姑娘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亮晶晶的。
莫小龙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姑娘的眉眼分明就是眼前这女人年轻时的样子，尤其是眼角那颗小小的痣，位置都分毫不差。
“二十年前，我和你师父都是‘阴阳医’的传人。”女人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眼里的光暗了暗。
“那时候我们在医学院的实验室里泡了三年，他研究针法，我捣鼓毒药，倒也算是珠联璧合，恩爱有加。”
她用手术刀轻轻敲着墙面，“首到我们撬开了掌门的密室。”
海风突然从仓库破损的屋顶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应急灯被吹得晃了晃，绿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密室里全是玻璃罐，跟你照片上看到的一样。”她的声音发颤，握着手术刀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掌门说那是‘长生药’的原料，要用纯阴纯阳的活人养着，等养到七七西十九天，就能炼出不死丹。”
莫小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想起梦曦瑶肩上那根“化阳针”，想起邢紫嫣腰间若隐若现的符印，喉咙突然发紧：“那邢家姐妹……”
“我那双胞胎闺女可是极品。”女人突然冷笑，笑声里裹着冰碴子，“一阴一阳，天生互补，比单找个纯阳体或是纯阴体省事多了。
她们爹邢云山当年为了抢紫荆花药业的地盘，背着我亲自把刚满月的俩丫头送进‘阴阳医’总坛，换了掌门一句承诺。”
“她们知道吗？”莫小龙追问，声音都劈了。
他想起梦曦瑶系领带时冰凉的指尖，想起邢紫嫣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知道还能乖乖戴着那些鬼东西？”女人嗤了声，刚要再说什么，突然猛地侧过头，独眼里闪过警惕，“有人来了。”
莫小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轮胎碾过碎石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不容错辨的恶意。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鞋底蹭着地面的声音像蛇在爬。
女人脸色骤变，伸手抓住莫小龙的胳膊，她的指尖冰凉，指甲因为用力而掐进他的皮肉：“是执法堂的狗！从通风管道走，快！”
她突然把手术刀塞进他手里，刀柄上还留着她的体温。
“这刀能破毒针，记住——掌门下一个要的是你这纯阳体，比双胞胎金贵多了！”
莫小龙攥着刀，刀柄上的防滑纹硌着掌心。
他还想问师父的下落，仓库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哐当”一声巨响，铁皮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震得头顶落下一片灰尘。
(http://www.220book.com/book/UOO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